“吱呀——”
门被来者从外推开,沉重的脚步一脚迈过门槛,雕像般高大的身躯弯腰进入仓库,背后隐隐背着什么长形的物体。一道寒光闪过来者的眼眸,那是芹泽拔出的一段刀锋。
“喂,别动。”芹泽发出一声冰冷的警告,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高耸的黑影,长刀伺机出鞘。
并没有多余地惊讶,来者只是瞥了一眼门后手持长刀的芹泽,还是将后脚带入屋内,直立起雄健的腰身环视四周。
“两个小贼听着,你们在找些什么我不会过问,也不管你们究竟在干些什么龌龊的勾当。”男人拾起地上的一本文件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全然不顾身旁已经出鞘的长刀,“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们不要来妨碍我,我也不过问你们,我们各自找各自需要的东西,就当彼此从未出现过。”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漠,毫无商量的语气。
“哦?我倒想听听是什么交易。”自知已经暴露,阿喀琉斯索性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在暗处观察那个黑影的大小便已经对来者的体貌有了初步的推断,然而亲眼见到却还是心中一惊,那个男人的体型足有自己的二倍,身披黑灰色的兽皮斗篷,背后背着一杆修长的物什。
“划算的交易。”男人没有抬头,依旧专注于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具体一点就是,你在下一秒开始不发出声音,我便不杀你。”
冰冷的余音在封闭的空间内清晰地回荡,接踵而至的是短暂而又可怕的沉默;仓库里的气氛正接近冰点,又随时可能被外力打破。
“嚯,”芹泽轻蔑一笑,“听起来还真是划算呢。”
“你来找什么?”阿喀琉斯直视那双鹰一般锐利的双眼。
“什么也别问,这是最后一次警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昂首环视着屋内高高摞起的纸堆,丝毫没把空间中的另外两人放在眼里。
“我也有句忠告要告诉你,这里可是艾尼贝尔的资料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出入的。”阿喀琉斯故意说得很慢,观察着男人表情的变化。
“我知道,你们两个不分明也进来了么?”男人粗眉一挑,“还要谢谢你替我开锁,为我省下许多麻烦。”
“谢就不必了,”阿喀琉斯阴沉着脸,青筋暴起,“因为我好像本就没允许你进来吧。”
“‘允许’?”男人琢磨着这个敏感的词汇,“金城的盗贼还有先来后到的规矩?有趣。”
阿喀琉斯冷笑道:“那你可要认真研究一下金城的律法了。”
“你们的立场让我困惑,我只是来找一条信息,不会拿走什么。”
“嘿,别做多余的事。”阿喀琉斯盯着男人放在文件堆上的手。
“我不懂,为什么非要这么严肃?”
“因为这里是艾尼贝尔,人们讨厌睡觉时还得锁好门窗,所以清理不速之客就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阿喀琉斯开始活动全身的关节,空气中回荡着“咔咔”的脆响。
“这样啊……非要用暴力解决问题?”
“如果你的手非常喜欢放在不该放的地方,那么是的。”
捻在纸页上的手指略有迟疑,男人沉吟一秒,重重叹出一口气:“我有急事,倘若下手重了,可不能替你们收尸。”
“原话奉还给你!”阿喀琉斯双腿重重压下,蓄势后猛然起跳,原地留下的残影下个瞬间便消失不见,只在地面上激起一圈环状的尘埃。
“哦?会体术啊。”男人终于抬起了头,眼中有了一丝认真。
阿喀琉斯的身影忽然闪现在男人的脑后,与此同时,芹泽手中的长刀也向男人的双腿砍去。
男人冷笑一声,单手摸向身后背负的物什,黑布在空中舒展,露出了包裹其中的杀器,三尖枪——“蛇锥”。寒鸦腾叫、杀机乍现,硕大的枪头如同海王的三叉戟般令人生畏,沉重的长兵器却在那人高大的身形下显得举重若轻。
“虽然不是很懂你们做贼的规矩,不过对同行出手也算是死罪吧!”
六道枪刃直指寒月,骇人的寒光在枪尖流淌。翻手将大蛇锥插向地面,卡死长刀的轨迹,身体借力腾在空中,一脚直踢身后正在蓄力的阿喀琉斯。
那惊人的爆发力让阿喀琉斯心里一沉,悬跳于空中的身体想要躲闪,却无可借力。
可恶……躲不开了么?阿喀琉斯迅速由攻转防,双臂交叉挡在前胸。初次交锋便要接住对方力量不明的一脚虽然很不明智,但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迎面而上。
那股力量接触到双臂时,阿喀琉斯还是眼前一黑,身体向前的惯性被瞬间抵消,迅速向后飞去。插入石砖内的枪头因腿部的发力而上挑,青砖开裂。
芹泽趁机抽出枪尖之间的长刀,向后翻滚撤出战斗。芹泽瞥了一眼阿喀琉斯,又迅速双手握刀,敌视着那个陌生的强者。
阿喀琉斯捂着胸口大口呼吸,望着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的雕像般的男人,冷汗渗出额头。
斗篷下的男人歪着头,下半张脸深深埋在兽皮的毛领中,鹰一般的双眼凝视着阿喀琉斯,感受到了脚踝的痛感。
“这生铁一样的硬度又是怎么回事,金系的被动技么?”
阿喀琉斯勉强挤出一个轻蔑的笑:“啊,的确是金系的被动技,倒是大叔你,实力强得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果然是金系天启,艾尼贝尔皇族么?”
阿喀琉斯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男人冷笑:“我可不想在区区东海惹上什么麻烦,你姓艾尼贝尔的话,那我不杀你。”
“‘区区东海’,这么说你不是东海人咯?”
“只能说,我不是你们在东海的老对手,如果你不非要纠结于我是谁,就回到刚才的提议,我们大可以暂时把彼此当做空气,谁也不要妨碍谁。”
阿喀琉斯没有说话,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直直向陌生人走去。男人闭眼,右手再次握紧冰冷的枪杆,咫尺之遥,冲突却没有爆发。
阿喀琉斯缓步走在洒满文件的地面,与陌生的男人擦肩而过:“芹泽,我们继续。”
默认了对方的默认,男人拔出枪头,借着月光顺着枪刃仔细地查看,用袖子轻轻擦拭枪头上沾染的灰尘,娴熟地收回背后背负的鹿皮口袋。
本来这次擅自主张的秘密行动顶多被定性为跨越职权私查信息,却忽然变成了不明入侵者的共犯……阿喀琉斯强压怒火,却又对面前实力成迷的怪人无可奈何。
双方一言不发地翻阅着,互不交流又相互提防。
陌生的男人霍然起身,打破了室内不知持续了多久的静谧。男人拍拍大衣斗篷上的尘土,似乎找到了什么,刚要转身离去,芹泽却忽然有了发现:“找到了!”
借着昏暗的烛光,芹泽指向一行草草的笔迹,虽然字迹不清却也不难辨识,阿喀琉斯扫了一眼点点头,又扫了一眼而后扯下那一页黄纸揉作一团。
“嗯,我们走。”
听闻背后窸窸窣窣的对话,男人迈出一半的脚步迟疑了一刻,又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