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揽着女人的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女人竭尽全力的想要看清他的容颜,但他的脸庞却被耀眼的阳光笼罩着,一片朦胧。他的脸一点一点缓慢地凑近,女人紧张地闭上双眼,抿着嘴唇等待着最激动人心的一刻。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清静平和的早晨就这样被打破。盛幽兰被无情的从美梦中惊醒。她摸到手机,凑到了耳边。
“懒虫,别告诉我你还赖在床上!赶紧起来,今天跟我去洗车!多一天我也忍受不了,一看到它那个样子,我就闹心!”是杨镇。
盛幽兰勉强的撑开一只眼,看了一眼手机,才七点。“好。”她翻了个身,把手机压在了耳朵上。
“我九点到你家去接你,准备好,别让我等你。”杨镇又二话没说的挂断了电话。还真是任意妄为。
“小A!”盛幽兰丢掉手机,呼唤着她的宝贝,每天她最开心的事就是睁开眼便能看见它蠢萌的表情。盛幽兰话音刚落,就听见小A清脆欢愉的脚步声,紧接着床一震。盛幽兰赶忙屏住呼吸,准备好迎接它过于“沉重”的热情。
和小A嬉闹了一会儿,盛幽兰清醒了许多。“小A,还是你好,不论什么时候都陪着我,不离不弃,让我开心,看到你,我什么烦恼都消失了。爱你!”死死地抱住小A,盛幽兰用力亲吻了摇着尾巴的小A,然后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想到杨镇九点就要来了,盛幽兰顿时又撒了气,不禁哭丧着脸。这么美好的周末!凭什么未经允许就被搅和了!盛幽兰越想越生气,一腔的愤怒,转换为大力的抖动拍打被子,叠整齐了,又狠狠地补上一巴掌。
看看表,时间还真不宽裕,盛幽兰火速整理完卧室,冲到洗手间草草地洗漱完毕后,叼着仅剩的两片面包,牵着小A出去了。
小A只要有主人在,似乎就从来没有过烦恼,看着它撅着大屁股跑来跑去,盛幽兰还真有点羡慕—要是能和它一样,不用过多地思考,简单地活着,任凭身体驱使,自由地奔跑该多好!
这个时间毫无意外,盛幽兰又遇见了李威远,和上次一样,两人之间笼罩着一层奇妙的气氛。
摒弃两人的私人“恩怨”,盛幽兰默许两个小家伙亲热了一会儿,便强行拽着小A急匆匆地回家了。
还有不到四十分钟,可盛幽兰却坐在衣橱前迟迟没有动弹。衣冠整洁的他应该不喜欢过于邋遢的人,倘若不修边幅去见他,他见了或心生厌恶,那么自己就可以不再与他纠缠不清了吧。但自己一向注重穿着礼仪,即使不施浓妆也会保证干净利索,为了让人厌恶而故意这么做......盛幽兰思忖着。本是因过去杨镇厌恶自己而对他心存不满,现在却思量着如何让他再次厌恶自己,说来也真是搞笑,何必呢?
盛幽兰起身掏出一套上班不怎么穿的,颜色比较跳脱,略有夸张的衣服,但只画了个简单的淡妆。虽与衣服相比有些单调,却也使得她的脸庞更显精致。
站在镜子前,脱去平日精神干练的套装,简单的休闲装,盛幽兰第一次要以这种富有个性的面貌去面对杨镇。
看到盛幽兰出来,杨镇从车内推开了车门。他略显吃惊,却只是淡然一笑。
盛幽兰也是一愣,昨天没有仔细看这辆车,居然是张扬的柠檬黄色,独特帅气的外形还真是打眼。
“气色不错,看样子心情也好点了,”盛幽兰还没坐稳,杨镇侧过身,扶着她的座椅,打量着她问到。看盛幽兰斜了他一眼,他挑着眉,邪魅一笑,“不会还在生气吧!你这个女人还真奇怪,弄脏了我的车,你还生气!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吧!你倒是说说,究竟为什么生我的气啊?”
“我没生你的气。我就是这么奇怪的人,不,我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奇怪,怎么,才发现啊!或者,想通了,想要放弃了?早就该这么决定了,何苦呢?”盛幽兰没有躲开他如冷剑般的视线,或许是想让他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决心,这个她彻夜思考的结果——她不想再和杨镇这么纠缠下去了。
这当然不是杨镇想得到的结果,尤其盛幽兰决绝的神情,让他心头一颤。杨镇面露不悦,转身启动车,丢了句:“先洗车再说吧。”这冷的像冰的一句话过后,直到4S店,他和盛幽兰没再多说一个字。
4S店的服务人员接过车去,请二人上楼休息等待。杨镇与其中一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上楼去了。
盛幽兰一路上心情复杂,心不在焉的,她没有在意眼前的一切,只是默默地跟着杨镇。
杨镇走到窗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盛幽兰也随之坐在了旁边不远处。
豪车的4S店果真不一样—华丽的大厅,周边设施齐全,有健身区域,休闲餐饮区,游戏厅,按摩室,还有一个黑帘子,上方赫然的大字:“放映厅”,不愧是高消费的地方。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敢紧过来坐。”杨镇脱下大衣,服务人员将其收走放好。
“我为什么对你言听计从。”盛幽兰并没有过去,而是毫不示弱地反驳到。
“我是你的债主,你就应该听我的,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来到这里的。”
“是我的错,就是为了补偿你我才会跟你出来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再见你吗?不过,对不起你不意味着我就要忍气吞声,容忍你这恶劣的态度。”盛幽兰从出来起就像一个小型火药库,随时可能爆炸。
“那你要我怎么样?对你温柔你也不高兴,对你冷漠你也不高兴。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做。你一定要这样吗?”杨镇靠在沙发上,头侧向盛幽兰,目光锁定着她。几米的距离却是那么的遥远。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盛幽兰本想继续咄咄逼人下去,但听到他的话,心隐隐作痛。又瞄到杨镇的目光,她有些荒神,忙转过脸,盯着地板说到,“你能不能不再逼我,你逼得我喘不过气来。”
杨镇嘴角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他紧锁的眉头,喷着怒火的双眼,让盛幽兰不敢抬头直视,她像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所以,早点回到属于你的生活轨迹里去,开心潇洒地继续你的生活不好吗?何必在这浪费时间,让自己不痛快!”桌下,盛幽兰用力地捏着手,生怕失去力气将这些话说完。
“就那么讨厌我吗?”杨镇一动不动,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没有移动过。语气也依然淡漠。
“不是你的原因。”盛幽兰感觉掩饰,欺骗,让自己好疲惫。
“那是什么原因?难不成我做过什么伤害了你的事?”那不屑一顾的语气与多年前他带给盛幽兰的感觉如出一辙。
盛幽兰心头一惊,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半天都像空壳一样杵在那里,没有灵魂,脑子一片空白。
“我想应该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吧,但若是,我也只能说声抱歉,我不记得了!”杨镇眯起眼,稍停半刻,神情颇让人玩味,“毕竟,我身边有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女人,路过而不着痕迹的又岂是只有一个两个?要知道接近我的这帮女人有着各种目的,以各种方式想去吸引我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她们觉得我傻还是她们是真蠢,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做的那些事,使的那些心思,以为我察觉不到,殊不知,只要一眼,我就把她们看得一清二楚!不值得的人,我绝不会在她们身上多浪费一秒,更不会多牵动一丝精神。”杨镇显然对这常态嗤之以鼻,但那态度如此陌生,与重逢后的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不过又似曾相识,与过去的他一模一样。
嘴里一滴苦涩,盛幽兰清醒过来,才发现还是没有忍住泪水。
杨镇察觉到了盛幽兰脸上滑落的泪珠,明显慌张起来,他意识到有些说过头了。
“你还是和过去一样,让人厌恶。”盛幽兰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她起身抓起包,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不,没有任何人的地方躲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环绕包围住她,耳边涌来滚滚热气。
盛幽兰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男人从背后环抱,他的臂膀好厚实,他的胸膛好宽广,好温暖啊。他的脸颊紧紧地贴在自己耳边,耳朵痒痒的,又好像过电了一样,从脖颈一直麻到腰间,全身肌肉都紧张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心跳都要停止了。
盛幽兰不仅没有感到反感,反而有一丝享受这种感觉,但很快一种根深蒂固的,不愿屈服的倔强,一种不被珍视,被随意践踏的委屈冲破了她的头晕目眩。她挣扎了几下,越是想要摆脱他,就感觉他力量越发强大。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刚才都是我为了气你胡说八道的。幽兰,我只是想说你可以放心,我并不是那种四处沾花拈草的人!所以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而躲避我,那大可不必!”
“不是,你想太多了!”盛幽兰哽咽着。
“也不是因为这个?不过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不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幽兰,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们非得恶言相向吗?”与前一秒截然不同,这一刻钻入耳朵的声音像春风一样,温暖而舒适,让盛幽兰身体酥软。
“你原先见过我吗?”刚才的话让盛幽兰感觉自己极力掩饰的过往早就被他揭穿,还被他戏谑玩弄着,这感觉就像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让她此刻无比的羞愧与绝望。盛幽兰有种从没有过的迫切期望,期望找到个地缝钻进去,却又心存一线希望,希望一切都只是他信口胡说,只为激怒于她。
“我倒希望见过你。”杨镇却没多加思索地回答道,臂膀锁的更紧了。
看来他果真早已忘记自己了。也是,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对他来说无足轻重,正如他所说......他可能都不记得当时的情形了吧,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过也好。盛幽兰咬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忘了吧,我们重新开始......”
“我做不到。”盛幽兰轻轻的摇着头,这是发自内心的身体反馈。“放开我!你这么为所欲为,不,是肆意妄为,只会让我产生更多的厌烦。”她颤抖着声音。
杨镇斗争了许久,最终松开了双手。
跑到一楼前台,盛幽兰停下来,只为尽快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代价,了结一切。果真不出所料,现金根本不足以支付清洗汽车内饰的金额,看着卡中被划走的金额,尽管难受,但与此时残留的巨烈心痛相比,简直算不了什么。
这里还真是冷清,竟一辆出租车都没有看到。盛幽兰独自在路上徘徊许久,心情稍微平复。每次见到杨镇她都莫名的激动,整个人都会失去理性,变得疯狂。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跟他坐下来谈谈,为什么要丢人的流眼泪,为什么要说出那么多过激,不计后果的话,为什么以为发泄后会特别痛快,却发现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又为什么逃离了还会产生幻听——身后似乎一直有一种脚步声,不慌不忙的,盛幽兰心底期待这脚步声是真实的,期待它属于杨镇。
你在想什么!你是精神失常了吧!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只要远离他,你就又是思维正常的那个盛幽兰了。盛幽兰加快了脚步。
或许被徐徐微风吹醒了,盛幽兰恢复了些精神,看着折腾半天还留在原地,盛幽兰气氛地跺了跺脚,心里暗暗地抱怨着:这该死的4S店为什么在这么偏僻,鸟无人烟的地方啊,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走回去吧!
“你不是逃走了吗?为什么还在这!你倒是逃得远远的,逃到再也不被我找到的地方啊!”原来刚才不是私心做鬼,杨镇真的跟了过来。
“你是想看我发疯吗?你这人怎么这么死皮赖脸啊?”盛幽兰一惊,她回头无奈又委屈的看着杨镇,却惊奇地发现,杨镇的脸上挂的不是嘲笑的表情,而是担心。
“我就料到你还会一如既往的选择不去面对我,不去面对自己,所以我特意带你来到这,让你无处可逃。所以,何苦呢?”
“你都算计好了?”盛幽兰觉得自己只是他指尖的一颗棋子,被他牢牢掌控的无脑的物件。
“我就想告诉你,不是所有事情你不愿面对就可以不去面对,想逃避就可以逃避。就像现在,这才是成人的世界。被逼得无路可退,很委屈,怨我?但现实不就是如此?更残酷的事情都是有的!所以你要怎么做?接着自怨自艾,还是鼓起勇气来直面我?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问题只有去解决,它才会不再是问题,否则,像你这样战战兢兢的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躲避,除了不断地产生恐惧感和压迫感,你还能改变什么?它,那问题不还在那里,就像我,还在这里等着你。”
杨镇一步步逼近,“幽兰,逃避解决不了我们之间的误会。你看看你,每次见面都是,伪装成刺猬,奋不顾身地横冲直撞,就为逃避不敢面对的现实,你以为可以这样吓跑我啊,结果呢,还不是自己遍体鳞伤。我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可能在我,肯定是我伤害了你,那就该让我这个恶人认识到自己是多么混蛋,让我去受到惩罚,让我去弥补过错。这才是你该做的!
还是,你想要靠伤害自己来惩罚我?那你成功了,但你也太愚蠢了!聪明的人是要笑着看敌人哭,而不是陪他一起哭。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这不划算的买卖没人愿做。
怪我也好,怨我也好,我们把所有的事情说明白了,别自己憋在心里,别一个人难过好吗?我不想看见你偷偷地流眼泪。”杨镇走到大约一米的地方,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你知道你以前有多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吗?你就是一个傲慢无礼,轻浮,没内涵,没礼貌,不懂得尊重的人。你看到我以后立刻表现的很不耐烦,好像在告诉我,盛幽兰,我很不屑与你这样的人共进晚餐,你不配我,赶紧吃完离开,别浪费我的时间!你没有跟我说几句话,一直在玩手机,走的时候头也不回。我就算不出色,没有出众的外貌,也不该受到这种待遇,也不该被你肆意践踏自尊心。你无情的击碎我对第一次相亲甚至是恋爱的所有美好憧憬。
再见到你,哼,多讽刺!从那么不堪的你的嘴里竟听到了“喜欢我”三个字,可笑!我还是那个我,平凡普通,甚至还增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你却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大。你打着什么主意?假装温柔体贴,浪漫多情,风度翩翩,有思想有主见,你究竟图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可我却记得你!你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抹去留在我记忆中的那副丑陋嘴脸。过去你的形象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每当你接近我,曾经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的你就会再次出现。我相信时间可以让任何人改变,唯独不相信这件事会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不要伪装成另一个人出现在我眼前,你这个虚伪的骗子。积压在盛幽兰心底的不满,还是没能冲破她的喉咙。但她没有再退缩,而是静静地看他继续他的表演。
“我多么希望早点遇见你,这样的话我就会帮你不这么惧怕爱情了。不过现在也不晚,不管你多么决绝地拒绝我,我都愿意等待,直到你相信我的真心,我都愿意去为了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努力。我不会逼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放下芥蒂。幽兰,这里永远都为你敞开。”说着,杨镇张开双手。
“为什么!什么让你这么突然地喜欢上我?”什么让你这么费尽心机的讨好我?我,还是那么不起眼,没有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没有曼妙的身材,又不会小鸟依人。我和你没有太多的精神交流,所以不要告诉我什么人格魅力吸引了你,鬼才相信。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又为什么相信只要你肯等,我一定会冲进你的怀抱!盛幽兰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究竟如何从一个被人无视的丑小鸭突然变成被猛烈追求的白天鹅,不得而知,但她知道魔法只存在于童话世界。
“为什么?爱情不就是没有理由吗!”杨镇闪过一丝慌张。
盛幽兰苦笑着摇着头,“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人拒绝,不甘心失手,这一切,只不过是你在寻求一种无聊的爱情游戏的刺激吧!”
“你怎么会这么看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算了,乖乖跟我回去吧,你也看到这里根本打不到车,所以何苦为了惹人厌的我困在这冰天雪地里呢,多不值。”
盛幽兰没有半点犹豫,转身沿着马路继续走去。虽然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杨镇几轮的猛烈强攻还是让她有点招架不住。近三十年平淡无味的生活突然被激起层层涟漪,心潮澎湃之余,也令她头晕目眩。盛幽兰脑海中,那些与杨镇纠缠不清的场景不断循环播放,他握住自己的大大的手的温度似乎还残存在肌肤上,只是想想,胸口就会一紧。
盛幽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更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