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冯看着那个怪物破开的胸腔，总觉得它的肺随时都会被扯断。
那个怪物每爬一步，它的肺就剧烈地抖动着，那一点点粘连着的血肉看起来快要断开了。
秦冯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生理性的反胃却从他的喉咙里涌了上来。他被酸水呛到了，站在原地咳个不停。
他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就走不动了。
看来自己是要死在这里了。秦冯闭上了眼睛，这一瞬间，许多画面从他的眼前闪过。从他被秦老爷子找到，他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到后来第一次被赶出秦家，接过那张纸条，犹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灾厄接踵而来。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只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所有画面在眼前变慢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怪物爬到了自己面前，然后站起来，露出了它那张皮肉外翻、牙齿七零八落、就连舌头都被割掉了一半的嘴，腥臭味直扑到他的脸上。
秦冯呆呆地站着，看着那个怪物从他的肩膀上咬下一块肉。
疼痛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了。在倒下去之前，一抹白光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那是一抹剑光，东方棘白的剑光。
东方棘白一剑削掉了那个怪物的脑袋。秦冯的肩膀血流如注。
林和跟在东方棘白的身后，他弯下腰来，把不知什么时候黏在秦冯身上的纸人揭下来。
东方棘白皱着眉，如果不是林和多了一个心眼，特地留了一个纸人在秦冯身上，秦冯被找到的时候，恐怕就只剩骨头了。
刚才东方棘白和林和正在跟那些怪物苦苦缠斗。那些怪物的武力值不高，但是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才让东方棘白和林和一下子没法脱开身。
东方棘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和林和背对背，正想着要怎么解决的时候，那些怪物突然如游鱼一般直接退了下去，海浪退潮般迅速地消失在石缝后面。
东方棘白和林和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林和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跟着那些怪物撤退的方向闪进了石缝里。东方棘白紧跟在他身后。
然后林和跟着那张带路的纸人，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东方棘白的剑够快，但就算是这样，秦冯还是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他的肩膀血流如注，生死未卜。
林和静静地站在旁边，没有丝毫要搭把手的意思。毕竟这是他们秦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自然不能插手。
东方棘白看着秦冯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的目光晦暗不明，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地上的秦冯扛在肩膀上。
秦家的人怎么死，只能由秦家来定夺。
林和面无表情地看着东方棘白，他的神色在微弱的灯光下模糊不清，东方棘白也没有多在意。现在秦冯找到了，他们就必须要尽快出去。
至于里面这些怪物，待他们上去之后，人手到了，就不会让这些怪物重见天日了。
东方棘白快步向前走去，他走了几步，才发现林和根本就没有跟上来。
东方棘白愣了，他不知道林和这是什么意思。
他回过头，看到林和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不走？”东方棘白问道。
林和摇了摇头，他的神情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不走。”
东方棘白说道：“那随你。”
林和沉默。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东方棘白停在原地，站了十几秒，林和仍旧动都没动。东方棘白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了，林和是不会走的。
林和的仇还没有报完。
东方棘白在迈开步伐之前，对林和说了一句：“保重。”
林和微微一颔首，这是他们再次相遇以来，他对东方棘白难得流露出这种温和的态度，好像雪山上的坚冰终于融化了一点。
“你也保重。”
东方棘白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这时，林和也迈开了步伐，只不过他是向着相反的方向。他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又极稳，背影被昏黄的壁灯拉得狭长。
他走向了他的宿命。
他只是为报仇活着，仇报完的时刻，就是他死的时刻。
这倒也不亏。林和露出了一抹悲凉的笑容。
他终于走到了尽头，那个男人站在原地等着他。
林和刚才在跟那个男人谈话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地驱使纸人贴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刚才走进这条石道，为的不仅仅是秦冯，更是为了那个男人。
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会在这里，在石道的尽头等着他。
那个男人看到他走到跟前，脸上的笑容绽开了，显得犹为诡异。
林和淡淡地扫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哨子，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刚刚那些怪物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爬了回去，是因为这个男人手中的哨子的指挥。
那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不过，林和也不想知道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一定要这个男人的命。然后，他就可以下去见他的女儿和父亲了，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那个男人诡笑着把口哨放在嘴巴上。他用力一吹，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和愣了一下，明明没有哨声，但在那个男人用力一吹之后，只见石壁周围又爬出了许多怪物，无声无息地占满了整条石道。
但是它们没有进一步上前，因为它们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命令。
那个男人慢慢地说道：“你知道吗，这些都是未完成品，它们理应被淘汰，我只是可怜它们。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身上有天生圣体的标记，也有龙虎的标记，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林和斜眼瞥他，像是在看这个男人还能编出什么鬼话来。他对这个男人的鬼话并不放在心上。
那个男人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要特地把你关起来。你能从顾颜的手中活下来，一定不简单，而且你最后居然还恢复了神智。我把你送给秦冯，其实只是想观察你，你果然没令我失望。你看，你最后不是还得回到我这里来。”
林和听完了男人这一大段话，问道：“你到底观察出什么了？”
那个男人自信地说道，他眼角的细纹一条条浮出来，活像堆起来的层层海浪。
“我看到了你满心仇恨，仇恨能让你的力量更强大，也能让你的完成度更高。”
林和已经感到不耐烦了，但是在他杀了那个男人之前，还必须解决这些围在他身边的怪物。林和扫视了周围一圈。
这时，林和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些怪物，到底是怎么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