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棘白之前对我不是心不在焉,而是在强忍疼痛。
他就是不想让我发现,根本不打算告诉我这件事。而我竟然还为此生他的气。
我感觉我的心里被一股酸涩至极的感觉堵着,闷闷地十分难受。
我甚至不敢抬眼去看他了,只是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的伤口。
“疼吗?”我问他,这两个字说得我鼻头一阵发酸,心里也在抽痛。
我只要一想到我刚刚的所作所为,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甚至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之前我跟他闹脾气的时候,把那个自己彻底打醒。
但时光不能倒流。伤害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难受得想哭。
明明受伤的人是东方棘白,但他看起来面色如常,什么事都没有,而我这个始作俑者却在无声地流着眼泪,伤心得一发不可收拾。
东方棘白一下子慌了。
他伸手拂去了我脸上的泪珠,轻声说道:“我没事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上好药了,很快就会好的。”
我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只觉得心里十分十分难受。
听到他上了药,虽然能感受到些许安心,但我还是觉得难受得快要死了,负面情绪有增无减地向我压来。
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是什么牢什子天生圣体,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惹来这么多麻烦。
如果不是因为我,东方棘白根本就不会受伤。
如果我不是天生圣体,就不会被这么多人觊觎。
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是东方棘白在拼上了性命保护我,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我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深的疲倦,在我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
东方棘白发现了我这股难受的情绪,他低头温柔地吻着我,一下又一下,带着安慰的意味。
“我没事的,你不要怪自己。”
他的语气非常心疼。
我一听他这么说,眼泪流得更凶了。
无论是冰淇还是东方棘白还是那些死去的人,我总觉得害死他们的人里也能算我一个。
谁叫我是天生圣体呢。
谁叫我总是和龙虎派扯上关系呢。
而且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十之八九都是冲我来的,我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其实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想到这些事情,但我又清楚地知道不能再这样想下去。
我这么一想,就给了那些负面情绪可乘之机,我会彻底地被它们淹没,甚至再也爬不出来。
所以我一直尝试着跟夜晚的魔鬼作斗争,跟我心里面的魔鬼作斗争。
东方棘白就是我心里的亮光,每每一想到他,我总会增添无限的勇气,以至于能将心里的魔鬼赶跑。
但是,现在不行了。
当我亲眼看到自己伤害了东方棘白,哪怕是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的痛苦还是很快漫了上来。
痛苦如同黑色的潮水,无边无际幽深无比。
夜晚的恶魔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我的大脑被这一切充斥着,快要爆炸了。
我皱着眉。大脑是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仿佛要裂开一样。
东方棘白紧紧地搂着我,要是平时,他这些安慰肯定能起到作用,毕竟他是我内心的潮水唯一能流出去的出口。
他是光亮,能指引那些负面情绪找到宣泄口的方向。
但是,现在不行了,我已经听不清东方棘白在说什么了,我甚至感觉不到东方棘白的存在。
我只感觉到,我一个人被这黝黑冰冷的潮水淹没了。
彻彻底底。
我无从挣扎,无从反抗。
我的身体在潮水里颠簸浮沉,像死了一样。
我无法从潮水里浮出来,看一下近在咫尺的亮光。
水面就像一层透明的薄膜,将我和岸上的东方棘白完全分开了。
我只看到,东方棘白身上发着耀眼却并不刺眼的亮光。
他的脸也陷在这亮光里,显得陌生又熟悉。
我多么想、多么想能一伸手就碰到他啊。
可是不行,哪怕我伸出了手,我也只感到彻骨的冰冷。
我无法碰到他。
明明他看起来离我这么近,却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
我触碰到的,只有那层薄薄的水膜,还有指尖流入骨髓的冰凉。
我浑身发冷,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冷得快窒息的感觉了。
我隐隐约约记得,上一次快要冷死过去还是在几个月之前,在“龙虎巷”那里破开了神秘人的结界之后,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处于濒死状态的感觉。
眼前走马观花地闪过一幕幕回忆。有我的,也有东方棘白的,有冰淇的,还有许多许多见过的人,甚至还有死去的欧阳瑾和疯疯癫癫的林莉。
那些人在我脑海里嬉笑怒骂,他们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还说着一些我听不清的话。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的身下好像碰到了一个温暖的火炉。
然后那些人的样子和动作就开始慢慢从我眼前消失。
仿佛有一圈圈水纹在那些回忆里晕开,逐渐模糊了他们的身影和模样。
那股暖意好像一团在水底下燃起的火,一路往上升。
这团火破开了我身边的一切水膜,甚至把我整个人往上抬出水面。
我没有被它烫伤,反而觉得这种温度让我冷得不断发颤的身体得到了缓解。
那些暖意在我身体里游走,就像一条灵活的火蛇一样,驱散了我身体里所有的凉意。
而且这些热量是源源不断的,好像不会停止一样。
东方棘白将闭上了眼睛的顾颜抱到了那张床上。
这个房间不是顾颜的房间,是另一间客房。
而这间客房里摆着一张奇怪的床。
如果顾颜能睁开眼睛一看,那么她肯定就会发现这张床她见过。
没错,正是那张放在“寒冰居”的床。
那是吴江花了很大价钱,费了很多心血制作成的专门用来治疗寒毒的床,正是专门留给天生圣体用的。
吴江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算到了这一切,他花了快十年的时间为做成这张床四处奔波,花费了很多精力。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天生圣体。因为天生圣体在受到寒毒入侵的时候,躺在这张床上就能救助天生圣体。
现在的顾颜就是如此。
直到她那苍白到极点的脸色慢慢开始变得红润了起来,看来情况总算没有那么可怕了。
刚才的顾颜身上的那股冷气简直都快凝结成冰了。
东方棘白把她放下时,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快要冻僵了。
东方棘白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顾颜,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种体质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真的是很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