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笑着把脸转了过来,但他的刀已经狠狠地扎了下去。
那一刀又快又狠,东方棘白完全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感受到了刀刺破皮肤,穿过血肉的剧痛。他闷哼了一声。
吴江这时已经几步走上前来,一把将东方棘白的师兄推到了一边,急切地问道:“东方,你感觉怎么样?”
东方棘白很少会在吴江脸上看到这种神色。
平时吴江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面不改色,而且在东方棘白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他被师兄刺伤这一段经历。
上一次在无名山碰到了这个神秘人之后,他曾做了好几天的梦,但那些梦都是做过就忘了。除了山崖那一次,他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所以,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剧痛让东方棘白的脑门出了一层冷汗。吴江命人将他师兄带了下去。
师兄临走前怨毒的目光,几乎能将东方棘白烧出一个洞来。
吴江脸上的厌恶也毫不掩饰,直直地看着他师兄,声音冷得快要结成冰了:“你最好期待你师弟没什么事,不然的话,你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师兄眼中的怨毒之色更浓了,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恐怕床上的东方棘白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东方棘白在剧痛中无法保持清醒。他明明知道这是个幻境,可这剧痛实在是太真实了。他大汗淋漓,那把刀好像把他的动脉都给扎破了,他觉得鲜血如同奔流不息的河水一样涌出来。
他的血快要流光了。伤口的血怎么止都止不住,视线早已模糊一片。
他看到好多重叠的幻影,连耳边师父的叫声都听不见了。
他的意识像是漂浮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身边的一切喧嚣正在慢慢离他远去,在不知不觉中,就连剧痛似乎都得到了缓解。
疼痛的突然消失让东方棘白在这片黑暗中惊起。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剑。
这把剑是师父在他十二岁那年送给他的。这也是他收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东方棘白怔怔地将剑抬了起来,眼前的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的师父。
但那又不是刚才的师父。
那是现在的师父。
师父的脚上还锁着链条,铁链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他在欧阳家看到的吴江,眼中没有丝毫清明,只有不顾一切的疯狂。在血案发生之后,他曾经回过欧阳家去找师父,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估计师父是被龙虎那帮人给接走了。
但那时候的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如果刚才幻境里的师父是他深埋在心底的回忆里的师父,那么现在的师父是怎么回事呢?
东方棘白这样想着,手中的剑又慢慢放下了。
他怎么能对师父举起剑?他永远不会把剑指向抚养他长大、待他如亲子的师父。
东方棘白忍住眼中的酸涩,看着吴江疯狂地朝他扑过来。
吴江的身手太快,只不过是眨了眨眼的时间,他就已经站在了东方棘白跟前。
然后吴江停住了。
他大张着嘴,双目猩红,整个人犹如一只恶兽。
东方棘白原本已经闭上了眼,并不打算躲开。但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有一把剑从他师父的胸前上贯穿而出。
他师父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然后,那把剑被人慢慢抽了出来。东方棘白甚至能看到,师父胸口的洞的边缘还有翻卷出来的皮肉。
那个洞没有血流出来。
但是,东方棘白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却瞬间被抽走了,剧痛感再次袭来。
他冷得全身发抖。
因为,在吴江的身体轰然倒下之后,东方棘白看到了那个站在吴江身后、手里拿着剑的人。
那个人拿着的剑居然是他的剑!他手里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拿走了,而那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是一张他无比迷恋的脸。
那是他现在最喜欢的人——他的顾颜。
他的顾颜,拿着他的剑,在他的面前,刺杀了他的师父。
东方棘白颤抖着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雪。
他好像已经在剧痛中丧失了力气,感到眼泪无声无息地滑下自己的脸颊。
他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东方棘白形同傀儡一样朝我走过来。我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丝紧张。
因为眼前的东方棘白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我很快又担心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东方棘白出了什么事,才会令他变成这个样子。
“棘白,你……”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忍不住叫了起来。
但我的后半句话在唇齿间隐没了。
因为我看到,眼前的东方棘白突然拿起了他的剑。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东方棘白的动作,他就已经拿着剑站到了离我只有几步的距离,然后用剑直直地指向了我。
他的剑离我的胸口只有几厘米。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瞬间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此时,剑尖已经抵在了我的胸口上,提醒着我这一次是真的。
东方棘白想要杀死我。
我被这个想法逗笑了,但笑着笑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在说:“棘白,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东方棘白仍然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他的眼睛此时是一滩死水,我的话没有在那滩死水里掀起任何涟漪。
他不是我认识的东方棘白。
我心痛如刀割,几乎是泣不成声。
我现在确定,东方棘白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或者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东方棘白。
我把玉牌拿了出来,举在东方棘白的眼前,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反应。
令我失望的是,东方棘白毫无反应。
他的剑拿得极稳。剑尖的寒意传到了我的心脏。
我整个人好似泡在冰水中,浑身颤抖着,却没有人来拉我一把。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东方棘白会有这么一天。
“棘白……”
我只喊出了这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的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我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肯定很狼狈,我并不想让东方棘白看到我这个样子。
东方棘白的神色还是不变。
他就像一个傀儡,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流露。
他把剑稍微往前送了一送。
我茫然地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这就是死亡啊。
死亡居然来得这么快。
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
我不想死啊!
我听到自己在心里绝望地呐喊着。
但是东方棘白的剑越送越深,我连喊都没有力气,只有冷,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