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着水池干呕了许久,这才缓过神来,用冷水冲脸,耳边还嗡嗡响着冈萨雷斯的舞曲。抬头,镜子里映出了我苍白的脸。
我看着镜子,越来越觉得,这也许更像夏夏的脸。
高一的那个冬天,夏夏开始每天晚上在德赛洛舞厅打工。
蓝色的效果光,从吧台底下打上来,映着透明的吧台桌面,泛着幽幽的蓝光,这让巨大的弧形吧台,看上去像一只溢着海水的大鱼缸,矗立在舞厅的中间。在吧台里忙碌的夏夏,感觉自己就像一条众目睽睽下的鱼。
当舞厅里响彻了拉丁热舞的音乐时,所有要点酒的客人,都要对着夏夏的耳朵,喊出酒的名字来。等转到轻柔的华尔兹舞曲时,人们酣舞方毕,零零星星地坐到吧台前来,加了酒之后,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夏夏聊天。
无数张熟悉的陌生的脸,每天晚上像潮水般从夏夏眼前掠过,笑着,嚷嚷着,大哭着,骂骂咧咧着,或者神不守舍,藏着各自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夏夏有些不喜欢德赛洛的另一个老板,杰克的合伙人,胖子。
胖子隔三岔五会带各种各样朋友,到这里谈生意,就坐在吧台角落的一个位置。有时候他满脸堆笑,连连敬酒,点头作揖,恨不得把自己圆滚滚的身体,缩到像一只兔子那样娇小可爱。有时候他却挺着脖子,横眉立目地比手划脚,好像这么虚张声势,就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比对方强大。
谈得不顺利,他就会悻悻地叫骂着,你们怎么干活的,你看这吧台上这么多手印,也不擦干净!杯子又打破了,不要钱白送的啊!把吧台的领班弄得灰溜溜的。
对人谄媚的时候,他还招呼夏夏过去,陪客人喝一杯。
“我不会喝酒,你们喝吧。”夏夏把两杯酒送到,就要回去吧台。
胖子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举起酒杯送到她面前,嘿嘿笑着说:
“总有第一次嘛,来,尝一口试试。”
酒杯啪地被打翻在地上,摔得粉碎,杰克出现在面前,一边笑眯眯地瞪着胖子看,一边假作惊讶地说:
“啊呀,啊呀,你们看我太不小心了,一来就把杯子打碎了。胖子,你不会要我赔钱吧?”
“没事没事,怎么会让你赔呢,别开玩笑啦。”胖子悻悻地擦着身上的酒渍,摆出一副亲亲热热的面孔,向杰克挤眉弄眼。
玫瑰跳得累了,就来到吧台这边,趴在蓝色的玻璃台子上,跟夏夏搭讪:
“宝贝儿,一杯马天尼。”
夏夏熟练地依次拧开酒瓶,一盎司金酒,五滴苦艾酒,倒进银色的调酒壶里,加了冰块,“哗哗”一阵摇匀,再倾入三角的鸡尾酒杯里,加入一枚酿水橄榄,送到玫瑰面前。
玫瑰满意地眯着眼睛笑,用粉红的长指甲,从杯底拈出橄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合起长长的睫毛,好像是感觉烈酒进入体内的火热。
少顷,她又一脸烂漫地跟夏夏耳语:
“一会儿翔子跟我上街去买东西,指甲油、唇膏、香水,我要买什么他都付钱,再贵也没关系。你跟我们一起去吧,你看中了什么,我也让翔子给你买?”
夏夏听得有些不舒服,还是笑笑说:
“不了,我还要上班呢,走不开。”
“那没关系啊宝贝儿,我跟杰克说,他是老板嘛。”
“我拿工钱的,还有好多活儿呢,我去忙了。”
夏夏说着就去洗杯子了。
更多的时候,是玫瑰在舞池里跟别的男人跳舞,翔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吧台前,耐心地等她。
“夏夏,谢谢你,给我一罐可乐。”翔子有些不习惯吩咐夏夏。
夏夏应着,从冰柜里拿了一罐可乐,又拿了一只软饮料的细长杯子,加上冰块,把可乐倒进去,在杯口插上一片柠檬,递给翔子。
翔子说:“别这么麻烦,你直接给我罐子喝就好了,以前也是一罐一罐直接给的。”
夏夏不说话,把空罐子收起来,扔到水池下的垃圾桶里。下次翔子问她要一罐可乐,她还是倒在杯子里给他。
几次以后,翔子总算明白了,想起自己曾经的过激行为,他托着腮,感激地对着夏夏傻笑。夏夏与他相视而笑,玩着手中刚刚倒空的罐子。
“你看,她真漂亮,是吗?”
翔子总是定定地望着玫瑰跳舞,由衷地赞叹给夏夏听。
“很漂亮。”
夏夏附和,心里责怪着玫瑰又单飞了这么久,也不想着过来陪陪翔子。
“她很与众不同,是吗?”
翔子像是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尽管这件艺术品现在正在别人的臂弯里,还不时地舞出他的视线。
夏夏好奇地问翔子:
“你喜欢玫瑰哪一点?”
翔子腼腆地笑了笑,想了一会儿,说:
“她很特别,跟别人不一样。其实我知道,身边的人都夸我好,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有一个好爸爸,如果没有我爸爸,那我自己就没什么好了。只有玫瑰,总是把我骂得一钱不值的,但是她心里觉得我好。她这样骂我,只是因为讨厌大家这么抬举我。”
夏夏思忖着,玫瑰真的是爱着翔子本人,而不是因为他优越的家境吗?
每个人都可以看见,玫瑰似乎明显地讨厌翔子,她跟翔子在一起,除了让他买舞厅门票,买很贵的指甲油、唇膏、化妆品,也许还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男朋友陪伴,之外,再没别的什么了。她甚至提不起兴趣和翔子跳一支舞,即使是每夜的结束曲,温情的华尔兹《过去的好时光》。
而每次玫瑰兴之所至,可能是十天半个月一次,召唤翔子共舞一曲,翔子就能在吧台前和夏夏兴奋地絮叨好久。
夏夏想起那天在玫瑰家,听到她母亲的话——
你不知道追她那个男孩子有多好,爸爸是个副局长,多少人巴结着,要是能嫁到他们家去,以后就什么也不愁啦……
翔子兀自阳光灿烂地凝视着玫瑰的身影,嘴角带着甜蜜的笑意,他接着证明他的观点:
“我为了她,可以逃学陪她逛街,可以像我爸爸妈妈说的小流氓一样,天天到舞厅来,混到半夜回去,我没做完功课,第二天上课也老是起不了床,爸爸妈妈都说我变坏了,可是玫瑰好像很开心。她平时一直骂我太乖,太没用,只有我这个样子她才是喜欢的。”
夏夏说:
“课还是要好好上的,你是明年考大学吧?你比我们高一年级。”
翔子抓抓脑袋说:
“是啊是啊,就是有时候觉得心里很烦。我也想让爸爸妈妈满意,好好上课,好好参加篮球训练,考进名牌大学,不交女朋友,不到舞厅这种地方来。可是,他们觉得我十全十美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快乐。我现在变成他们嘴里不可救药的小流氓了,却生平第一回觉得非常开心,因为能和玫瑰在一起。”
翔子唠唠叨叨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夏夏,连忙不好意思地换了个话题:
“夏夏,恭喜你学会调酒了,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好吗?”
“你想尝哪种酒?”夏夏帮他把酒单翻到鸡尾酒这一页。
翔子在稀奇古怪的名字里面,云里雾里地琢磨了半天,然后指着一个名字说:“就这个,粉红佳人吧。”
玫瑰那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高腰马海毛洋装,配着她一贯粉红的眼影和唇膏,分外甜美,一条黑色百褶短裙,黑丝袜,高跟鞋,旋转在舞池里,像一只轻巧的蝴蝶。
夏夏用量杯斟了不同分量的金酒、红糖油、白糖油、柠檬汁,倒入调酒壶,打了一个鸡蛋,滤出蛋黄,把蛋清一起加进去,然后加了冰,盖上调酒壶的盖子,抱在胸前,一下一下大力地摇动,哗哗巨响。
翔子问:“平时看你,都是一只手就可以摇了,而且玩得上下翻滚的,很好看的呢,这次为什么这么费劲呢?”
夏夏说:“因为你点的这种酒,要用蛋清发泡,所以必须用这种方法摇。”
翔子抱歉地说:“哎呀呀,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不我帮你摇吧?”
打开盖子,倾斜壶身,附着泡沫的粉红色酒液,闪着好看的色泽,柔柔地流入了杯子。在夏夏的想象中,这种酒应该非常美味,甜的红糖油和白糖油,酸酸的柠檬汁,看上去这么诱人的颜色和质感。
翔子啜了一口,没作声,然后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赞道:
“真好喝,夏夏,你的手艺真好!”
吧台的领班叫喊,啤酒用完了,夏夏你去拿一下。
翔子跳下吧凳,三步两步抢在夏夏前面,帮着她扛啤酒去了。吧台里很少有女酒保,就是因为有很多重活,扛啤酒就是每天逃不掉的事务,亏得总有翔子。
晚一些,杰克过来吧台,带着醉意跟夏夏说:
“那个夏夏夏的,你尝过爱情的滋味吗?”
夏夏摇头。
“你刚才给翔子调过粉红佳人了是不是?”
“是啊。”
“你再调一杯来。”
夏夏又费劲摇了一杯,摆在杰克面前。杰克嘿嘿笑着,把酒杯又推回到夏夏面前说:
“你尝尝。”
夏夏端起粉红的酒液,小小舔了一口,满脸鼻子眼睛都爬到了一起,什么啊,这简直像是一杯怪味的飘柔洗发水!
杰克哈哈大笑,拿过洗发水一口喝干,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吧台边,还有一位常客,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伊丽莎白。
她喜欢无袖的旗袍式洋装,露出浑圆修长的胳膊,及腰的长发披散着,乌黑笔直像瀑布倾泻而下。她有凝脂般象牙白的肤色,端庄的眉眼,左脸的眼角有一颗痣,当她微微笑的时候,更添了妩媚。据说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女儿,且家世显赫得很,一副不喑世事的样子,美得也看上去毫无瑕疵。
她从来不跳舞,只是坐在吧台前喝酒,果味伏特加,柠檬调配的。
她起身走路的时候,步子很优雅。她说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声音动人,语调悠扬。
她是冲着杰克来的,她的眼神有事无事跟着杰克的身影,每次杰克过来,她就热心地跟他说话。杰克走开,她便若有所失地喝酒,但从不过饮。
看得多了,大家也都觉得了,就私下逗杰克说,多好的女孩子啊,你也不考虑考虑?胖子也时常拍着杰克的肩膀说,娶了人家吧,娶了这个千金小姐,你起码少奋斗二十年。
夏夏有时候也跟杰克说笑:
“伊丽莎白真的挺不错的,你怎么老不搭理人家?”
杰克耸耸肩说:
“她这么好,我担不起。”
杰克的身边,总是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女孩子,艳丽型的、运动型的、小家碧玉型的,还有风骚得看上去不怎么舒服的。她们占据着他摩托车后的座位,他身边吧台的座位,与他共舞臂弯里的位置,但是那些位置永远是占不长的,她们再努力也占不住。
夏夏看着她们一个个消失,有的从此在德赛洛舞厅销声匿迹,有的稍后疯狂地和别的男人混在一起,在杰克面前示威般地亲热,绝望地买醉。有一个女孩喝醉以后,一个人冲上DJ台,坚持要表演唱歌,唱着唱着就大哭起来,被男伴半拖半抱地弄下来,坐在吧台边上,哀哀地哭了整晚。
也有若无其事的,照样开开心心在舞厅玩,见到杰克打个招呼。可能过不了多久,某一段时间,又和杰克混在一起,然后再次互不相干。
夏夏问杰克:
“你干嘛老是换来换去的,你到底爱她们中间哪个?”
杰克歪着嘴笑,从不正经回答,只说:
“谁都爱,谁也不爱。”
直到有一次,夏夏不得不语带责备地对他说:
“你总是弄得她们挺伤心的,这样不好。”
杰克才认真回答说:
“小姑娘,你不懂,爱这个东西很危险,谁在乎谁就玩完。不是我弄得她们伤心,她们在乎的,就伤心,不在乎的,还不好好的?伤心的,过了一阵也不伤心了,也还是好好的。爱这个东西,就像风,呼的一下就吹过去了,谁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你敢相信谁?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千万不能比别人更在乎。”
夏夏的心被撞了一下,隐隐作痛,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杰克似乎也并不习惯这样的话题,立刻恢复了油腔滑调的样子,倚老卖老地说:
“小姑娘,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呐,听听我的经验,对你将来有好处。”
夏夏噗哧一声给逗笑了,指着杰克正在发青春豆的鼻子说:
“你不就比我们大五岁嘛,怎么说话腔调总是小老头一样,我可要管你叫大叔啦!”
夏夏从此真的管杰克叫“大叔”,大叔长,大叔短的。
杰克照旧我行我素的,女孩子走马灯一般换,坐在吧台前,还常常不动声色向陌生女孩介绍夏夏说,这是我侄女,来跟我学习做人的。
夏夏很配合地叫大叔,装出特别乖的孩子相,偷偷在杰克叫的金托尼里面加一把盐。
不过,杰克这个大叔也算做得不错,不管身边有没有女朋友,隔三岔五,总是不忘记往夏夏的吧台底下放一些点心,有凯司令的法式面包、奶油蛋糕、咖喱角什么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夏夏一天只吃一顿饭。
德赛洛凌晨两点关张,时间一到,灯光转为明丽柔和,舞厅里响起悠扬的结束曲《旧日的好时光》。双双对对的舞伴,有的草草了事地收拾向外走,有的恋恋不舍地随着乐曲,拥在一起沉醉于最后的时刻。这个时候,翩翩于舞池的,往往舞到最美的极至。
怎能忘记旧日的人儿,心中不怀想;
故人们怎能忘记,过去的好时光。
我们也曾终日逍遥,荡漾于碧波上;
而如今劳燕分飞,远隔大海重洋。
我们也曾终日逍遥,流连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艰辛,到处奔波流浪
……
一切散尽后,夏夏和大家一起收拾残局,下班由杰克送回家,总要近三点了。早上六点,她又得起床,赶去学校上课。每每是到了中午,就支持不住了,胡乱吃一个面包,就趴在桌子上,睡到打呼。
睡得迷迷糊糊时,被人摇醒,同学说:
“教导主任叫你去一次。”
这回,刘老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专等着夏夏来。
“邓夏,听说你最近一直在舞厅?”
夏夏心里叹气,有玫瑰在,确实也瞒不住什么,于是就干脆地点了点头。
“你很喜欢呆在舞厅里吗?”刘老师面无表情。
“那个地方,还挺好的吧。”夏夏只能这么回答。
刘老师激动起来了,她习惯地用指关节敲着桌子,夏夏想,这一下一定大难临头了。
“夏夏,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自己去舞厅打工?你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会很危险的,你知道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那些不负责任的家长,他们——嘿,他们怎么能这样!”
刘老师扶了扶眼镜,试图平稳自己的情绪,眼圈却微微有些红了起来。
原来,听了玫瑰的小报告以后,刘老师并不相信夏夏会为了赚钱和好玩,天天流连在舞厅的吧台里。她抽了一天下午去家访,大门紧闭,却从邻居张伯那里,听说了夏夏的婆婆离家出走的事情。
“你妈妈最近给你来信了吗?”刘老师柔声地问。
“没有,她已经十二年没有来信了。”
“那你还能联系到她吗?”
“过去的地址,写信过去,都被退回来了。”
“她怎么能这样?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吗?”刘老师又愤怒起来。
“婆婆说,妈妈可能是在澳大利亚生活很困难,自己都照应不过来。等她在那里站住脚跟了,她一定会给我写信的。”
“十二年,这也长了一点吧。”刘老师冷冷地评价道,意识到这话伤人,她连忙转回话题,又问,“夏夏,你婆婆为什么又突然走了呢?”
夏夏想了想,用最平静最合理的方式回答:
“她一定是有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所以临时回成都她女儿那里,太紧急了,她也来不及跟我说一声。我想,她应该很快会回来的。”
“那就好。”刘老师叹了一口气,然后宣布说,“夏夏,你今天开始,就不要去舞厅上班了,我已经跟校领导商量过了,我们会在老师和同学中间,为你搞一个募捐活动,解决你生活费和学费的问题。”
“不!”夏夏惊叫起来。
“我理解,你是觉得这样很伤自尊心,是吗?”刘老师蹲下来,凑近坐着的夏夏,爱怜地抚着她的短发。夏夏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其实,不是这样的。
夏夏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不想让婆婆成为大家的话题,婆婆是那样优雅矜持的一个人,她一定不喜欢学校里,人人都随意地议论她,而且是说她丢下了自己,让自己衣食无着,竟要通过捐款的施舍来生活。婆婆一定是不会喜欢的。
婆婆也不会喜欢夏夏接受施舍,这么多年,她勾了数不清的手套,几千几万针,一年年把夏夏养大,她从未试图让谁资助过她们。更重要的还是,夏夏始终相信着,婆婆一定是因为什么意外,暂时离开的,她会很快回来的,她不会丢下她。至少,夏夏努力让自己这么相信。一旦募捐变成了事实,那也就意味着,夏夏承认了,婆婆已经离开了她。
尽管,夏夏最近频繁地进出教导主任办公室,并且天天待在舞厅里,还成了自己可以随意支使的吧台女郎,玫瑰还是并不觉得满意。她感觉,夏夏还是没有垮下来。
夏夏再困,上课的时候依然仰着脖子,在第一排听得凝神。她的成绩小有下降,但是依然排在三名以内。德赛洛的衣香鬓影,似乎并不能让她稍稍心猿意马,她在吧台里和客人闲聊,还是一副淡定无染的学生模样。
至于玫瑰自己,虽然传播一些夏夏的小道消息,使她成了后排同学的焦点人物,那又怎么样,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靠着夏夏神气活现的配角。
她咬着粉红的长指甲,不甘不忿地盯着前排夏夏的后脑勺。她思量着,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宝贝儿,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最新的琼瑶片。”有一天,玫瑰忽然伏身在吧台上,这样对夏夏说,“翔子也想让你一起去呢,是吧,翔子?”
翔子正刚刚帮夏夏搬好啤酒,搓着手,气喘吁吁地在吧凳上坐下。
玫瑰用迷人的眼睛,斜睨着坐在吧台前的翔子,葱白的手指亲热地捏住了翔子的手,轻轻做了个暗示。翔子毫无准备,连忙点头附和说:
“是是,当然啦,夏夏,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玫瑰知道,夏夏不会拒绝翔子的邀请,因为凭着她小动物般的直觉,她准确闻到了,夏夏正暗暗地爱着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