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海浪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拍打着船只,没有丝毫间歇。当巨浪临近时,它们看起来更像连绵的山脉而非海浪。船像一叶孤舟一样在巨浪中飘来摇去,我们只能尽力在巨浪中定住自己的位置,不被风浪打翻。
——斯派克·沃克
彭德尔顿号解体的同时,梅塞堡垒号也在科德角外陷入与暴风雪的斗争中,暴风雪已经完全攫住这艘503英尺长的油轮,弗雷德里克·C.佩策尔船长面对这样的情景束手无策。最后他将船首掉头朝向疯狂涌来的海浪方向,抛下船锚,祈祷能够安然无恙地撑到暴风雪结束。船在离开路易斯安那州诺科之后一路顺风,没有遭遇任何危险,现在距离目的地缅因州波特兰市只剩30海里的距离,虽然可能会耽误时间,但他完全可以等到这场暴风雪结束再进港,因为北大西洋一月份的暴风雪都是可以预测的。
但这次暴风雪没有减弱的迹象,相反,随着时,的推移风雪却越来越大。当天际露出一丝微弱的白光时,如山般的巨浪已经涨到五六十英尺,海上的风力也加强到飓风级别,夹杂着冰雹和雪花砸到甲板上。梅塞堡垒号受到重击。
然后早晨8点钟的时候佩策尔船长听到船体内传出一声巨大的脆响,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人们就看到油从梅塞号右舷的船舱处喷涌而出,他们这才意识到梅塞号的船体破裂了。
48岁的佩策尔船长当机立断下令将船速降到3节,然后掉转船的位置让左舷面对潮水的方向,这样可以避免裂缝进一步扩大。在向其他船员通报紧急情况后,佩策尔船长给海岸警卫队发出求救信息,报告船体第五油舱的焊接线已经开裂,装载的燃油开始外泄。
发出求救信息后,佩策尔船长和他的42名船员只能祈求在海岸警卫队的接应船到来之前油轮不会彻底解体。佩策尔船长出生在德国,14岁就开始在海上讨生活,此前他从没看到过像今天一样的滔天巨浪,也从没听到过船体金属在海浪中撕裂的声音。
大概150英里外,海岸警卫队东风号小艇上,电报员莱恩·惠特莫尔正努力克服船体的颠簸,将精力放在电报信号上。一艘来自马萨诸塞州新贝尔福德的渔船已经数天失去消息,东风号负责搜寻这艘名叫保利纳的渔船。东风号现在正处于渔船最后消失的区域,莱恩不断发出信号,希望能够获得回馈。语音通信在那时还十分落后,只能传播大概四五十英里的距离,如果想要进行更远距离的传输,只有依靠莫尔斯电码。现在莱恩就在通过广播呼叫的方式搜寻渔船,希望保利纳如果还在附近区域的话可以听到,但随着风雪越来越大,莱恩心里明白找到渔船的机会已经越来越渺茫。
莱恩在康涅狄格州格罗顿市海岸警卫队的电报学校学习了关于莫尔斯电码的知识。他加入海岸警卫队的经历十分曲折,17岁那年,他和哥哥鲍勃还有朋友弗兰克决定离开家乡到外面去闯荡一下,见见世面。三个年轻人一开始决定参加海军,所以他们一起来到当地的征兵办公室,但只有莱恩通过体能测试,其他两个人都不合格,所以最后他们三个都没参加海军。接下来经过商量后他们觉得,海军不要他们,不如去海岸警卫队试试运气,所以他们三个人又来到海岸警卫队的征兵办公室。然而这一次又是莱恩通过体能测试,而鲍勃和弗兰克落选。最后弗兰克和鲍勃选择去参加空军并被录取,而莱恩更喜欢大海而不是天空,最后选择了留在海岸警卫队。
在新泽西五月湾度过新兵训练营的生活后,年轻的海员被分配到查塔姆救生艇站,在这里他负责操纵无线电报还有其他杂活,包括在艇长伯尼·韦伯怀疑的目光下给36500号摩托救生艇喷漆这项工作。“也不全是杂活,查塔姆让我受益良多,在那里工作的那些家伙,人都很好,我感觉就像在家里一样。”莱恩回忆。
在查塔姆待了6个月后莱恩进入电报学校学习,毕业后第一个任务就是在280英尺长的破冰船东风号上。那时候东风号被征用参加一项在格陵兰岛建立军事基地的绝密任务,主要担任补给船护卫舰和破冰船的任务。1951年春夏之交的时候任务结束,然后9月份时东风号返回波士顿港,经常执行30天左右的短期任务。
1952年1月末2月初的时候,20岁的莱恩和破冰船上的同伴被派到纽约哈德孙河执行任务,“我们负责破除从西点到奥尔巴尼的冰面,结束之后东风号开始返回波士顿。其中一些船员在纽约登岸,打算乘车返回波士顿与我们会和。”结果当他们在楠塔基特岛南部遭遇暴风雪,并在搜寻保利纳号渔船以及船上的七名渔夫时人手严重不足。
2月18日那一天的早晨莱恩永生难忘,“那一天早上8点我才刚到电报房准备搜寻保利纳号,突然耳机里传来莫尔斯电码的呼救声,是梅塞堡垒号发出的。”莱恩说。他立马全身坐直,被突然出现的求救信息吓了一跳,他快速解读出梅塞号的电报信息,同时示意电报房的另一个人去把电报长约翰·哈莱特叫过来。然后他将这件事通报给当时位于马萨诸塞州马斯菲尔德市的海岸警卫队地区通信站。
“我向所有过往船只和通信站发送消息,让他们停止使用55千赫的频率,因为现在有紧急情况。一般这个波段是用来进行国际通信和遇险呼救的,所有的海上船只和海岸电台都会监听这个频率,但一旦有人发出SOS呼救,这个波段立马变清净。”
莱恩继续通过莫尔斯电码搜寻梅塞号,希望能确定船只位置和发生的状况。油轮电报员约翰通报说船体有裂缝,他给出梅塞号的大致位置。东风号也在用船上的无线电测向仪确定梅塞号的位置。此时莱恩已经向附近海岸警卫队的其他船只通报这一紧急状况,他们也都在定位油轮的准确位置。
“哈莱特电报长正在舰桥上操作无线电测向仪,我从电台收到梅塞号发出的一系列重复的‘v’,这是遇险船只给救援船只提供方位信息的常用办法。我们很快就找到大体水域,然后在所有船只的一起努力下发现了梅塞号的准确位置。”
不幸的是,莱恩获悉东风号距油轮极其遥远,到达那里要花费几个小时。“海面狂风怒吼,风浪很大,我们好几个船员都晕船但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风浪这么大,我们赶到梅塞号事发海域至少需要一天时间,到时恐怕一切都晚了。”
虽然距离梅塞号有150英里,东风号还是立即开始加速朝事发海域驶去,放弃搜寻渔船的任务,因为至今只找到渔船的一点碎片,基本上可以判定渔船已经遇险。来自马萨诸塞州温彻斯特的奥利弗·彼得森是东风号船长,他负责这次救援行动。另一艘海岸警卫队船只尼玛克号在楠塔基特岛南部水域搜寻保利纳号,现在也驶离那片水域去营救梅塞号。在马萨诸塞州的普罗温斯顿市,亚库塔特号救援艇也被派去参与营救任务,还有来自波士顿的麦卡洛克号。其他救援艇则处于随时待命的警戒状态。一艘美军海上运输船只短结号也参与营救。但天公不作美,当时天气状况非常恶劣,船只只能以3节的时速缓慢前行,从北方吹的高达六七十节的狂风和50英尺高的巨浪让船只步履维艰,天空中雪花肆虐,浪花和泡沫四溅而起。
梅塞堡垒号上,每当佩策尔船长听见海浪拍打船只的声音时就揪心不已。燃油继续泄漏,舵手尽量让船首方向对准海浪。佩策尔让船员们都穿上救生衣,除此之外他们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待海岸警卫队救援力量的到来。
10点钟的时候,波士顿环球号跟梅塞号联系上,佩策尔告诉他们情况十分恶劣,海浪已经高达68英尺,但他相信“船只现在还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他也承认自己不能确定船只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因为现在走在甲板上十分危险。“我们只能在这儿待着。”他补充道。最后他怕岸上的家里人会担心,所以希望暂时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梅塞号除了之前船体破裂发出巨响之外,现在一切正常,佩策尔船长祈祷情况不要继续恶化。
虽然佩策尔感觉梅塞号不会马上出问题,但他对这种预先制造构件然后焊接的油轮历史非常清楚,这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到今天为止,共有八艘油轮因船体破裂沉没,尤其是当面对低温天气下的恶劣海上天气时更容易破裂。而这两者正是梅塞号目前面临的处境,佩策尔感觉压力非常巨大,只希望海岸救援队能及早赶来。
在10点半的时候另一声恐怖的巨响传出,整艘船都开始倾斜。佩策尔立即向海岸警卫队发求救信息,告诉他们情况正在恶化。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船长心头升起,他感觉自己的油轮可能成为第九艘被海洋吞没的T2型油轮。
船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暴风雪已经把船体撕开一个口子,海浪把口子越撕越大。佩策尔船长和船员们面对这种险境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只能绝望地等待着救援船只赶来。
接下来漫长的一小时过去,船员们很庆幸船体没有继续裂开。然后大概11点40分左右,第三声金属撕裂的巨响震动所有人,这次裂缝从五号油舱的右舷一直延伸到船体吃水线上方几英寸处,燃油喷涌而出,漂浮在肆虐的洋面上。11点58分时佩策尔发出另一个SOS求救信号,告诉营救人员船体要裂开。
几分钟后另一股巨浪撞向油轮,把所有船员都撞飞,等船员们站起来之后发现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船被撕裂成两半了!
船员阿兰森回忆说,当最后一声巨响和撕裂声传出来时,他以为整艘船都被揉碎了,“船就像电梯上升一样离开水面,然后又狠狠跌下来,等最后稳定下来的时候,船已经两半了。”
佩策尔与其他八名船员被困在船首,而其他三十四名船员则在船尾,海浪像玩玩具一样晃动船首,船首的前半部分向天空高高翘起,而后半部分则扎进水里,将一部分甲板淹没,并把救生艇冲走。更为致命的是这次事故把电台摔坏了,佩策尔无法与海岸警卫队联系的获取救援信息,也无法知道船尾的船员如何行动,他跟其他几个人绝望地被困在舰桥里,现在离开舰桥出去就会被卷进狂风怒浪之中。船首在风浪之中摇来摆去,没有动力支撑的它无法做出任何应对措施。
发动机在船尾部分,这时状况还很好,也没有进水。船体裂开之后,机械师立即关掉发动机。但现在船尾的船员看到风浪正在吹着船首朝他们撞过来,他们奇迹般地重新启动发动机,然后将螺旋桨位置掉头,远离朝他们撞过来的船首。但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