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还是如往常一样,各官员上奏,百官一起商讨,最后由皇帝决策。
各省大事小事,虽事事不同,可在皇帝眼里,却已是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区别。
快要散朝之际,御史大人突然朗声道:“皇上,微臣已经找到永王招兵买马不臣之心的证据,请皇上查看。”
他的手中高举着两本账簿和一枚虎符,一本账簿是慕朝卫收受贿赂的明细进账,另一本则是他招兵买马的明细出入,虎符则是他麾下几千精兵。
皇帝看了一眼田公公,“呈上来。”
田公公颔首,快速的将账簿和兵符呈到了皇帝手上,皇帝翻看过后,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心底闪过淡淡的疲惫和心痛。
良久,久到金銮殿里鸦默雀静,连根针掉落都能听到声音。
皇帝终于开口说话,“朕五子慕朝卫,贪污受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永王府,全部家当,归于国库。”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一道太监的禀报之声,“皇上,正阳门外有一女子,跪在钉板之上,自称是前礼部尚书沈耀奇的女儿,举着状纸,要为沈氏一族平反!”
皇帝蹙眉细想,“沈耀奇的遗孤?”
御史大人提醒道:“皇上,三年前沈大人通敌叛国,沈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微臣记得那日是六月十八,天降大雪,想必在殿的诸位大人也都有印象。”
百官纷纷议论,“是啊,那日大雪纷飞,百姓们都说是千古奇冤!”
“我也记得,好像还有不少的官员为沈大人求情。”
大理寺少卿出列说道:“皇上,那遗孤敢跪在钉板上告状,可见是有冤屈的,不妨让她上殿,且看她说些什么。”
皇帝目光微闪,“宣……”
片刻后,一身穿孝衣女子,被拖上了金銮殿,她的雪白裙摆,点点鲜血,染就红梅傲雪。
此人正是沈淳颜!
她扑通跪倒在殿中央,欲语泪先下,“民女沈氏遗孤沈淳颜要为沈家一百三十口伸冤,冤枉啊皇上……”
皇帝心惊不已的看着沈淳颜,他认识她,她是慕朝卫刚接进门不久的妾室。
这是怎么回事?
“说,沈家怨在何处?”
“皇上,三年前,我父亲沈耀奇被弹劾通敌叛国,并在沈家搜到了数封与敌国来往的书信,还有一张京城防卫图,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一百三十口啊,只有小女一人逃了出来。”
“小女不甘心,不甘心我沈家蒙此天大奇冤。”
“我父亲他忠心耿耿,一心报国,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是永王慕朝卫嫁祸的,我父亲发现了他与敌国来往的书信,信中意图皇位,通敌叛国!我父亲心惊胆颤,先是好心相劝,可是却被反咬一口,父亲无奈又将证据交到了刑部,结果还是没能逃脱,落得满门抄斩。求皇上为我沈氏一族做主……”
皇帝听罢心底愈发沉重,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他的儿子是这样的人,“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沈淳颜止住了哭声,从怀中掏出了厚厚的一沓书信,双目通红道:“皇上,这就是那些和敌国来往的书信,皇上一看便知。”
一沓厚厚的书信呈到了皇帝的面前,每一封都是慕朝卫亲笔所为,字迹尚可模仿,可那印章落下的印泥却不是任何人可以模仿的,因为那是皇家专用的青屿山印泥。
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脑袋嗡嗡的响,他要失去一个儿子了么?
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背后有一双手在操控?
大理寺少卿拱手道:“请皇上为沈氏一族沉冤昭雪。”
文武百官齐齐跪了下来,“求皇上为沈氏一族沉冤昭雪!”
皇帝沉默了片刻,倏然站起身来,一字一顿道:“慕朝卫嫁祸前太傅沈耀奇,罪大恶极,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沈氏一族蒙冤而死,朕错之,虽不能起死回生,但愿予他死后哀荣,传朕旨意,追封沈耀奇为一等公,沈氏满门为忠义烈士,沈氏遗孤,不畏生死,勇气可见,封为诚义郡主,赐良田百亩,黄金万两!”
“退朝!”
“恭送皇上……”
沈淳颜呆呆的看着前方,嘴里呐呐自语道,“父亲,女儿为你平反了,你看到没有,女儿为你平反了呀……”
百官看着殿中央那个流泪的女子,眼底也是一片悲悯。
靖王府
寂静的院落里传来娓娓琴音和悠扬叶曲,琴叶合奏,奏出一曲凤求凰。
凤为琴声,缱绻深情,婉转追逐,凰为叶曲,翱翔九天,嬉戏缠绵。
一曲终落,荡气回肠。
门外的暗五这才敢敲门,“王爷,王妃,属下有事禀报。”
里头传来的声音,似是心情极好,“进来。”
暗五推门而入,便看到一身白衣的王爷端坐着,还保持着抚琴的姿势,而他的身旁,王妃娘娘一身红衣,明眸善睐,顾盼神飞。
两个都是绝世无双的人,在一起的画面竟美得如同一幅画卷一样,画卷之中,珠联璧合,神仙眷侣。
暗五怔忡了一下,赶忙回神,“王爷,出了点儿小事。”
慕朝羽的目光黏在云娴月的身上,漫不经心问道:“什么事?”
“回王爷,早朝之上,御史大人呈上慕朝卫招兵买马收受贿赂的证据,慕朝卫本来已经贬为庶民要发配边疆的,谁知宫门口来了一个沈氏遗孤,跪钉板告御状,在金銮殿上为沈氏一族平反,状告慕朝卫通敌叛国。慕朝卫再次获罪,打入天牢,秋后问斩的,但是……官兵们去抓的时候,慕朝卫他……逃走了!”
“逃走了?”慕朝羽起身,声音拔高,“你说这么一大堆废话,就是告诉本王,他竟然逃走了?”
暗五跪地告罪,“属下该死!”
“别说这没用的,马上找,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
“是,王爷!”
暗五走后,云娴月黛眉拧起,心中嘀咕道:早就算到,慕朝卫那家伙绝不会甘心。
“王爷,我有事出去一趟。”云娴月突然站起身,说着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
却还没走出一步,被慕朝羽拦住,眸光幽深的看着她,“你要出去干什么?”
“我有事!”
“你……要去找慕朝卫?”
云娴月默然,她是要去找慕朝卫,因为,只有她才知道他藏在哪里,她要找到他,决不能让他逃了,她还没跟他算账呢。
慕朝羽眼底闪过一丝紧张,小心翼翼,“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云娴月抿了抿唇,诚实回答道:“因为我想亲自动手,让他生死不能!”
慕朝羽眸底的紧张一下消散,脸上的小心翼翼也顷刻间变为如沐春风的笑容,将她搂在了怀中,吻着她的额头温柔道:“你在这儿等着,为夫定亲手将他奉于你的面前!”
……
夜色如墨,月黑风高。
斑驳树影随着狂风摇摆,似鬼魅的爪牙,轻狂,放肆!
城西一间昏黑的破庙之内,慕朝卫被两个黑衣人死死扣着,正目光惊讶的看着面前一身黑衣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子,他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面容,但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为什么将本王带到这里?”慕朝卫激动说道。
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面上带着一张银色面具,目光幽黑,声音诡异,“怎么,几年未见,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故人都忘记了?”
他是……
慕朝卫眸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后化为惊喜,“是你,你是巫鹏的师兄!”
这么多年来,巫鹏从没提起过他,他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今日却是他救了他!
“当初我得你相救,现在我救你出天牢,也是应该的,你们两个,还不放开他!”
“是,国师!”
“国师?”慕朝卫有些错愕,他是哪里的国师?
“晋国你已经待不下去了,可愿随我去西凉?”
“西凉?”怪不得,原来在西凉那个穷山僻壤的邻国。
慕朝卫沉默了片刻,点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随你走!”
“嗯,你先跟他们走,到了西凉自然有人接应你,我还有事,等我办完那件事,再来追你!”
他这几年功力大增,巫鹏算到的他也早已知晓,看到巫鹏残废的样子后,他紧赶慢赶的赶到了晋国,幸好,还没到最后一步。
想当年他被国师府的人逼的走投无路,是慕朝卫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他的心,如今他报答他的第一步,就是要杀了云娴月!
人还没走,一道声音就蓦然传了进来,“你们今日谁都走不了!”
面具人眸色一凛,浑身杀气瞬间全开,一个闪身,飞了出去。
慕朝卫面色一沉,也急急的追了出去,待看清破庙外无数虎视眈眈的黑衣人后,大惊失色,这些人何时将他们包围住了?
面具人长剑一横,满身肃杀,凝重说道:“你先走,我断后!”
慕朝卫摇了摇头,“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两个人再加上你的暗卫,兴许能杀出一条血路!”
暗五拨开人群,来到了跟前,环着胸口冷笑道:“你们今日谁都别想走,动手,慕朝卫活捉,其他人,杀!”
话音刚落,破庙屋顶突然“刷刷刷~”冒出一帮黑衣人出来,个个手中拿着弓箭,立于破庙顶上,针锋相对与暗五他们对上。
暗五脸色一变,嘟囔一句,“咦,这又是哪帮哪派的?”
慕朝卫和面具人也震惊的看着身后突然就冒出来的黑衣人,对视一眼,“王爷,他们是敌?”
慕朝卫眉眼如刀,冷冷道:“看着不像,他们的弓箭对上的全是对面的黑衣人,似乎在保护我们。”
“那我们走!”说着,面具人身形一闪,与慕朝卫从侧边逃走。
暗五一摆手,“杀!”
“嗖嗖嗖~”无数弓箭射了下来,密如牛毛一般挡住了暗五等人的去路,等他们挡完弓箭之际,慕朝卫和面具人早已翻墙离开。
暗五气的怒啐一口,“该死,追……”
对面的黑衣人一看暗五等人躲过了他们的箭矢且毫发无伤,不由纷纷跳了下来,为首的淡淡吐出一个字,“杀……”
暗五也冷喝道:“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刀光一闪,双方气势全开,瞬间火拼起来,暗五一个闪身,欲追慕朝卫,却被对方的头领给截住了去路,不得不停下追慕朝卫的脚步,先对付眼前再说……
而慕朝卫几人翻过破墙之后,便往西跑,这里离西城门很近,只要出了西城门,就可以逃出生天。
只是现在城门已经关闭,唯有一条路可走,翻过城西的大云山,便可出城,而且那个方向正是朝着西凉的方向。
慕朝卫等人决定翻山离去。
眼看前面就是大云山,却忽然,一群乌压压的人马,横空出世,势如雷霆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人骑着白马,手中执着长剑,一身红衣在夜色中翻飞飘荡,发出“扑了~扑了~”的清脆声。
那身影何曾熟悉,云娴月!
她真的没死!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慕朝卫往前一站,对着身边的人警惕说道:“她身后的暗卫太多,我们要注意了!”
面具人发出一声冷哼,“多又怎么样?能挡得住我的火药么?”
慕朝卫面色凝重道:“云娴月她诡计多端,只怕你的火药都还没发挥作用,已经被她先弄死了。”
面具人惊喝一声,“你说她是谁?”
“云娴月!”
下一刻,银色面具被狠狠掷到了地上,那人丰神俊秀,只是此刻一双眼却迸发着强烈的恨意,恨恨的看向了对面马上女子,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来得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可算是找到她了,王爷放心,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她定会是我的刀下亡魂!”
说着,男子就要拔剑对上,却被慕朝卫也按住了,“不可轻举妄动,她要对付的人是我,你走吧,他日再为我报仇。”
云娴月冷冷的看着对面撕开面具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没想到会是你!”
此人是巫鹏的师兄,巫蛊!
一个比巫鹏还自大,还要自以为是的家伙,不过他确实比巫鹏强多了,他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有他在,慕朝卫就是改了的命也肯定会被改回来。
云娴月突然反应过来,太后身边带着巫鹏想必也是慕朝卫的安排。
她就知道,慕朝卫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个巫蛊嘛,倒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对付起来也麻烦。
可她不是别人,她上一世好歹也是慕朝卫的枕边人,巫蛊的致命点她比谁都清楚!
巫蛊眯着眼睛,额上青筋爆裂,恶狠狠道:“云娴月,我今日定将你这个妖女杀了,为巫鹏报仇!为王爷报仇!”
云娴月笑了笑,“你们还真是真爱,巫鹏我留他一条性命,你居然不感谢我,还要杀我?真是世风日下,好心没好报啊。”
巫蛊脸色一黑,怒斥道:“你该死,你逆天改命,害了王爷,还害的巫鹏终身不能站立,我要杀了你!”
云娴月翻身下马,目光里全是不屑,“来啊,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巫蛊一把甩开了慕朝卫的手,不容劝解,便提着剑一路疾跑,奔向了云娴月。
“乘机活捉慕朝卫!”
云娴月匆匆对着暗卫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跑开了,顺势引开了巫蛊。
另一边,刀光剑影间杀机四伏。
云娴月的暗卫们都目光紧紧的盯着追着云娴月的身影,只要云娴月有一分危险,他们手中的暗器便会顷刻间射向巫蛊。
巫蛊每当不想追云娴月的时候,云娴月就会转身和他对上几招,然后转身再跑。
次数多了以后,巫蛊发现明明他完全有机会要云娴月的命时,旁边就会有暗器打中他的手,让他手中的刀转移了目标。
巫蛊阴冷一笑,云娴月身边原来还有暗卫!
不过……
他可没那么笨!
手指一夹,眨眼之间从腰带里夹出两枚火药弹,在云娴月没有半分防备之下,狠狠的砸在了她的脚下。
“砰~砰~”两声巨响,云娴月只觉耳朵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已经腾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不远处的地上重重摔了过去。
暗卫们眼疾手快,纷纷去接云娴月,在她落地的前一刻,众人一起接住了她,将她托在了架起的手臂之间。
云娴月眼前阵阵漆黑,起身看向了巫蛊,咬牙道:“给我杀了他,剁成碎片!”
长风拖着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慕朝卫,来在了云娴月的身边,看了看还在缠斗的巫蛊和暗卫们,问起云娴月的情况来:“小姐,你怎么样?”
然而云娴月竟像是没听到一样,看着纠缠打斗的巫蛊等人,面色还是一片狰狞。
长风有些惊讶,再次加大声音喊了一遍,“小姐,小姐……”
云娴月还是没有半分的回应,像是……像是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