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觉得如何?”
薄遇把今天得到的所有线索分析一遍,见薄寻默默不语,又道:“送进储秀宫的盒子还是有点麻烦,我们接触不到的话,不如直接透给陛下?至少有个防备!齐家的地位明面上要升一截,不过失去了陛下的信任,早晚也要摔下来的……大哥?”
薄寻突然出手握住薄遇的手腕,薄遇吓了一跳,随即露出有些难受和痛苦的表情,颤着音问:“你干嘛?”
薄寻“啧”了一声,立即松开手。
薄遇把手背到身后,微微磨蹭了一会,最后干脆跑到水盆前,去清洗刚刚被碰触过的地方。
薄寻在他身后问道:“今天那个人,你怎么认识的?”
“哗啦哗啦——”地水声。
薄遇含糊片刻,才回答:“谁啊?你说尹公子?就前段时间认识的……好像是在……”
在静心室。
一想到那个地方,薄遇立即闭嘴了,再往后追溯的话……
“长安街吧!他救了我一命,然后我请他吃了个饭,就认识啦!”
“他是西域人,你怎么确定他没有骗你?还有,他是一路跟着你进京城的!”
薄遇有点慌,要想骗过他大哥真的特别难!薄寻现在还问他,是因为程白没有多嘴,但如果薄寻亲自调查,程白绝对不会帮他隐瞒!
于是薄遇情急之下想到一个妙招!正所谓“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嗷嗷我记错了!是静安寺!我带星桥杳杳去玩的时候见过一面!但是也没说两句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跟着我!真的!而且尹公子虽然有西域血统,却从小长在静安寺,应该不可能是细作吧?”薄遇着急忙慌地一边表忠心一边装可怜。
薄寻果然没有继续逼问。
薄遇微微松了口气,又试探道:“大哥,那个盒子……”
却被薄寻训斥回来:“不关你的事!好好睡觉!”
薄遇鼓鼓嘴巴,没再理他。
按说薄遇那么操心又好奇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放弃真相的,但如果由薄寻接手,他便能全然放心。
同时被薄遇信任、被陛下器重,又被太子嫉妒多年,薄寻的办事能力可见一斑。然而这么一位为人称道、战无不胜的将军,其实却是笨鸟先飞!
薄遇出生以前,薄家因为位高心傲,与皇室与京城权贵的关系并不像如今这么融洽。薄遇出生不久,定南侯便远赴南疆,长公主顾影自怜,几乎没有照顾过小薄遇,可以说,薄遇完全是由哥哥薄寻一手养活的!
到了两三岁会说话走路的时候,薄寻就带着薄遇一起进宫读书,因为天生的聪颖却懒惰,薄遇几乎没有听过夫子的课,也没有学会权贵子弟应有的分寸与规矩,于是他开始按照自己的天性行事,四处“招蜂引蝶”。
薄寻经常会找不到弟弟,有时候是薄遇自己看见新鲜的事物跑开,有时候会被喜欢薄遇的长辈抱走,也有时候会被嫉妒薄遇的孩子们拖走。为了保护弟弟,年仅八岁的薄寻不得不努力练习武功、培养自己的眼线,并且学会与各种人周旋。即便如此,薄遇还是有好几次差点命丧黄泉。
他拼了命地使自己强大、使自己可怕、使自己睚眦必报,如此才能让京中众人时时刻刻记得,无论薄遇多么可爱好欺负,都不能碰!
尹卓也逃不过这一劫。
薄寻会在同时寻找赵阳冰、查探猎鹰国、配合陛下盯死齐家与储秀宫之余,用最主要的精力把尹卓的十八辈祖宗查个底掉!
可惜的是,薄遇总能轻易脱出他的能力范围。
***
之前被太子和薄寻的两方人马同时追查,李娇早已有了防备。她那一船货物一旦被发现,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为了女儿的生命安全,她必须尽快脱手。正好趁着猎鹰使团在京,太子与薄寻忙碌之中均稍稍松手时,声东击西、偷梁换柱,成功将货物提前运进了京城。
而作为货物下家的戴茂为却更着急了。
因为薄遇正清闲,所以给自己找了个事情做。
薄寻曾经怀疑乌香运输的最终目的地是京城,京城那么大,要找一处刻意隐藏的香馆,即便是土生土长的薄遇也不敢打包票。但如果从一些地下娼馆赌坊入手,在客人的流动性上寻找联系的话,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薄遇几乎已经确定了某个方位,依他的知名度,每日在那个地方附近东逛西逛,实在把戴茂为紧张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么个风口浪尖上,如果戴茂为再与李娇接货,基本等同于自己往火坑里跳!
戴茂为此人,表面上做着行医卖药的救命生意,背地里却嚼着家毁人亡的血馒头。他和仅仅借商路便利分一杯羹的李娇还不相同,他不会想着逃跑,只会把所有妨碍他的人拖进他所在的泥潭,然后狠狠踩在脚下!
他首先做的是胁迫李娇,让她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他绑架了李娇的女儿。
这件事当事人李娇是第一个知道的,薄遇则是第二个发现的。
因为在去往城南子衿阁的路上,有一家颇为出名的锦绣布庄。那是唯二记在薄家名下的产业之一。另一家济民医馆由左丘临负责经营,而此处的“小掌柜”正是李娇的女儿巫曼曼。
巫曼曼今年十四岁,出生不久爹就死了,和娘亲一起被扫地出门,受过不少欺负,头脑不太机灵,但十分地心灵手巧,尤擅女红。清酒绯月两姐妹与她也算熟识,绯月特别喜欢她缝制的布偶,有空就会来找她玩。
薄遇知道巫曼曼失踪后,也是先去了子衿阁询问情况,又麻烦京兆尹李希臣搜寻了整整一夜,依然未果。
隔天一早,李娇遣人来请薄遇,去往翡翠湖码头看货。
“小公子!”邵永逸跪在薄遇门前:“您不能去!属下立刻去请世子爷!请您务必待在侯府!”
薄遇微微地歪着头,垂眸看他,神情仿若江南梅雨,沉闷欲滴而坚定不移。他,的的确确是被薄寻保护着,但不代表他没有能力对自己负责!
“逸哥,你总是不听我的话,干脆不要留在薄家了。”他悠悠威胁。
邵永逸狠心咬牙:“只要您今天不出这个门,就是把属下流放南疆,属下也认了!”
???威胁竟然不管用!
薄遇无奈,顺着他道:“那好吧,你去找我大哥,我不出去了。”
邵永逸起身踏出半步才反应回来,转身又“嘭咚”一下跪在地上。他这么一走,薄遇还不是天高任鸟飞了!
“不行,您让程白去。”
“好~”薄遇似乎真的打算听话了,抬手敲敲门框,唤道:“程白哥。”
邵永逸刚准备松一口气,不料被房檐上跳下的人顺势照着他后颈劈了一手刀,直接晕了过去。
薄遇都被程白出手之狠吓到,食指蹭了蹭鼻尖,犹豫着问:“程白哥,他这……多久能醒啊?”
“一个时辰。”
“噢……够用了。”薄遇不忍再看,绕过邵永逸走出来,继续吩咐:“等会儿程白哥你藏远一点,不必管我,他们得手之后一定会报告戴茂为,你就负责跟踪他们,找到他们的藏身点。还有,另外再派一名暗卫跟着我。”
以往薄遇从没有拦过他们的财路,就像小贩会在好米里掺进少量坏米一起卖,那是他们的谋生手段,薄遇不会把自己当做正义的使者,用天秤去衡量人们的好坏。即便这次他们触犯了生命的底线,薄遇也只打算将他们交予法律审判。
可惜,他们偏偏愚蠢到想利用薄遇、利用薄家掩盖自己的罪行,薄遇骨子里的高傲绝不容许!
他想亲眼去看看,亲身落入陷阱,然后亲手报复他们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