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萱抬起头对上了玉奇的视线,她无法撒谎,可是也无法就这样承认,她自己败了就算了,现在玉奇身边到处是敌人,身边却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而且这事势必还会把另一个当事者霍兼义扯出来,根据前代律法,与外人私通者,处极刑。
看着韩秀萱依然不说话,王增沛忙上前来,“韩大人一直这样缄口不言,也不否认,臣看多半是确有其事,不然若是真的是无辜,一早就应该否认了。”
“闭嘴!”玉奇站起来走下去,“秀萱,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韩秀萱拿起奏折看了看,很多事都是真的,包括有一天霍兼义在她家留宿,霍兼义送给她玉簪做纪念等等,很明显对方早有准备,而且这件事又是自己切切实实对玉奇的背叛。韩秀萱叩头,“臣用卑鄙的方法勾引霍大人,淫乱后宫,罪不可赦,请陛下赐罪。”
此话一处,那些大臣又开始闹腾起来了。
玉奇绷着脸半晌,“真的?”
“臣罪该万死,请陛下立刻处死。”
“韩大人既然已经认罪,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身处后廷的霍大人,虽然韩大人说是自己勾引霍大人,但是这种事一个……”
“闭上你的嘴!朕还没说,哪里轮到你?霍兼义是后宫的人轮不到你们来管!来人!让正宫即刻带人去封了绮云楼,等候朕驾临。”玉奇面无表情,眉间微蹙,正是这样的表情比愤怒更可怕。
朝臣们也都明白玉奇真的动气了,都不说话。
玉奇又看了看一直跪着的韩秀萱,“来人,四品近臣韩秀萱私通内帷,自认罪行,押入大理寺听候发落。”
绮云楼。
霍兼义早就听说了言官弹劾这件事,所以郑中郎带人进来的时候他并不意外。
玉奇没有脱朝服就直接进来了,众人见了忙跪拜。
“兼义,前朝所说之事是否属实?”
“是,霍兼义罪该万死请陛下处罚。”
玉奇冷笑了一声,“很好,你们俩认罪的步调都是一样的。”
“陛下,是臣蓄意勾引韩大人,请陛下念在韩大人服侍多年的份上,从轻发落。”霍兼义焦急的看着玉奇,他此时恨不能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毕竟最开始就是他的错。
“哼,好一个蓄意勾引啊。行,来人,侧室霍兼义品行败坏,无贞无德,淫乱后宫,削去品级,关押天牢。”玉奇说罢就挥袖离开了。
玉奇气急败坏的回到了养居殿,没人敢来劝慰,只有戚幻云从朝堂走过来,“陛下想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玉奇烦躁的从头上摘下坠珠冠扔在地上,“能怎么办,那两人供认不讳,况且又是这样丢人的事,当然要按律处置。”
“陛下,按律处置的话霍大人将受极刑,韩大人将受车裂。”
玉奇看着戚幻云,“你什么意思,不想让朕处置他们吗?”
“陛下,现在是多事之秋,陛下想想为什么韩大人和霍大人都私通了好几年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被翻出来。”
“你是说有人故意想在这时候斩断朕的臂膀吗?”
“陛下圣明。当然,韩大人所犯罪行无可原谅,但臣希望陛下不要如了某些小人的愿。”
玉奇叹了口气,“朕也不想处死他们,但是那些言官是不会罢休的。”
“言官再厉害吃的也是国家的俸禄,而且陛下不是要赦免他们,而是拖延。”
玉奇想了想,“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顺便传霍水潜过来。”
半晌,霍水潜匆匆走了进来,“参见陛下。”
“平身。知道朕为何叫你过来吗?”
霍水潜早在家中就得到霍水源的消息了,对这件事是事前就知晓的,也从霍水源那里得到了应对方法,“臣已经知道了兼义干下的丢人事,还请陛下息怒。”
“哼,你消息倒很灵通嘛。朕一向听说霍家治家严谨,历代清明,没想到到了你们这代败坏了,啊?!养出这样的儿子来?你该当何罪!”
霍水潜忙跪下,“臣自知有罪,兼义原是臣在乡下时候生的,从小臣未曾重视教育过,皆是臣的过错,没想到兼义竟然……”说着说着霍水潜就开始哭了起来。
玉奇瞪了她一眼,“哭什么!你也知道是你教育不足啊,现在说也晚了,罚你俸禄半年,好生悔过吧,滚!”
霍水潜回了家霍水源正等着她,“水潜,怎么样?”
霍水潜擦了擦汗,“虽然挨了一顿骂,但是一切如姐姐所料。”
“嗯,不过苦了兼义了。”
“唉,谁能想到他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罢了,也算正好为我们所用,但愿皇帝不会对他太狠毒,天牢里我也派人打点一下。”
霍瑜丹听着她们议论在旁边没有说话默默地回了房,春露见她闷闷不乐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兼义出了这样的事我有些忧虑,陛下到底会怎样处置他。”
“皇姐大概不会原谅吧,但是他们在一起多年了,也会有感情,皇姐也并非无情之人。”
韩秀萱默默地坐在大理寺监牢阴森的床板上,茶饭不思,闭上眼睛就是那些过往,令她窒息。
狱卒走进来端上了茶饭,韩秀萱瞥了一眼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她也明白这里是监狱,怎么可能奢求什么。于是走下床铺倒了一碗茶水出来,浑浊泛红,不知道用的什么劣质茶叶泡过多少遍了。多少年没有过过这样的苦日子了,大约人都是惯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韩秀萱咂咂嘴一口气将这碗苦茶水咽了下去。
十四年前,京畿奉行韩也澜牵扯进盛康年间最大贪污案,被撤职流放,家人皆没入内廷为奴。
彼时宫梓夏正在考虑给皇长女玉奇找一个伴读,然而大臣和皇亲中皆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恰好玉奇在后花园玩耍的时候结识了韩秀萱,两人性情相投,玩得很愉快。而后宫总管很赏识有眼力价,又肯努力干活的韩秀萱,于是向宫梓夏推荐了韩秀萱。
宫梓夏得知韩秀萱的身份后,亲自考了她文武知识,发现果然是个人才,于是特赦其罪奴身份,成为皇女伴读。
正当韩秀萱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听见栅栏门的锁链声响,忙抬头看过去,竟然是玉奇来了。
韩秀萱忙跪下,“参见陛下。”
玉奇看了看牢狱四周,“起来吧。”
韩秀萱仍然跪着,“臣不敢。”
玉奇摇了摇头,“罢了,你想跪着就跪着吧。”
“谢陛下。陛下,此地湿气重,不该是您来的地方,您为何?”
“自然是有话要跟你说。”玉奇坐在了韩秀萱睡觉的床板上,上面只有一摞干草,被子也破破烂烂的,“你起来吧。”
韩秀萱只好站起来,仍躬着身子。
“秀萱呐,你跟随朕十四年了,朕自以为很了解你,但是看来是半点都不了解。”
韩秀萱眼含泪光,“是臣鬼迷心窍,竟敢勾引霍大人,请陛下严惩。”
玉奇看着她,“朕之前曾不止一次的过问过你的婚事,如果你那个时候说你喜欢兼义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韩秀萱摇了摇头,“陛下,臣与霍大人相识在高准王府,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对陛下说啊。”
“罢了,再后悔过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你最清楚我中原律法,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吧。”
“是,臣将车裂而亡。”韩秀萱说到这里想到了霍兼义,“陛下,霍大人呢,他会怎样?”
玉奇瞥了她一眼,“他,侧室与外人私通是极刑你忘了?”
韩秀萱听了很着急忙跪下,“陛下,这一切是臣的错,是我不甘寂寞勾引霍大人,请陛下饶恕霍大人。”
玉奇坐在那里没有动,半天叹了口气,“呵呵,你和兼义果然是真心相爱啊。”
“不,臣不敢,陛下。”
玉奇打断韩秀萱,“他的说辞跟你一模一样,这还不是吗?罢了,你也别为他求情了,这样的事不是哪个人自己的错。你不是担心他吗?朕告诉你他没事,现在关押在天牢,作为霍家人他们会为他打点的,不会受委屈。”
“那,陛下到这里来是为了?”
“是这样,朕跟你说实话吧,你和兼义的事朕早就知道了。”
听到玉奇说出这话韩秀萱吓了一跳,“陛下!”
玉奇看着她,“没骗你,从我还是亲王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后来朕基本上没怎么临幸过兼义。”
韩秀萱愣在那里半天然后给玉奇叩头,“陛下,韩秀萱真的是罪该万死,辜负陛下信任。”
“朕不是说了不要再提了吗?你有罪,天下人都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处罚你的时候。朕以为只有朕自己察觉,没想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是有人发现了你们的破绽,并且保留到现在才放出来。”
“陛下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最近京城不安宁,而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没有了你朕会很为难,而这说不定正是那帮人的目的。”
“陛下,那帮人是?”
“很有可能是内卫调查中遇到的敌人做的,也就是我们怀疑的霍家和卫家等,但是,这次事件霍家的兼义也卷了进来,朕又觉得不像有霍家人参与的样子。”
“不,陛下,此时还不能下定论。霍大人在霍家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庶子,臣觉得如果霍家真的真的早有预谋,觉得不会舍不得霍大人这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