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安然对王画家说,“我把你的作品图片发给一个朋友看了,她很喜欢,想买两幅。这个朋友人脉很广,如果她肯帮忙介绍,你的画就不愁销路了。”
“哦,那太感谢了。”王画家说,安然给他递了一个地址,让他去发快递。
不想,王画家看了地址后,脸色大变,惊慌失措。手中捏着的写有地址的纸条掉在地上浑然不知。
安然觉得奇怪,问,“王画家,怎么了?”
王画家不说话,低着头出门。安然连忙叫住他,叮嘱道,“你记得尽快去寄快递啊。”
王画家点点头,默默走出去了。
到了晚上,还没见他回来。第二天,安然特意跑完步就回店里,想看看画家回来了没有。
然而门还是锁着的,他没在。
安然骑了个单车在小镇到处转悠,又问了很多人,一天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画家的踪影。
安然觉得奇怪,为什么王画家听到安然让他去给沈莹寄快递的时候表情那么奇怪,是什么让他扔下画作突然消失了?
安然把掉在地上的地址捡起来仔细看了,她把沈莹的任职单位、地址、姓名和联系电话都写上了。王画家到底是看到什么字眼做出如此反应?还是说他与沈莹相熟?
安然知道,现在所有想法都只是一个猜测。当务之急必须先找到王画家,一切才能水落石出啊。
安然本来想报警,但一想自己如今的身份,以及王画家神秘莫测的来路,立刻打消了念头。
第二天,安然骑着自行车,继续在大街小巷碰运气。他身无分文,肯定走不远。安然断定他还在镇上。然而,即使只是一个小镇,可人是活的,会挪动的,安然接连找了一周,都没找到人。
正当她准备偃旗息鼓的时候,王画家在一个月上柳梢的黄昏,突然又冒出来了。
这次的出现比起第一次,更加落魄,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见到安然,第一句话就是,“有吃的吗?”
安然打开冰箱,见还有一盒中午在外面吃剩打包回来的菜。王画家见了,没等安然开口,自己伸手拿过来打开便用手抓着吃。
安然说,“洗洗手,把东西加热了再吃吧。这样吃要拉肚子的。”
王画家顾不上回答,三下五除二把剩菜都扫荡干净,又从热水壶里倒了点水把饭盒涮了一遍喝掉。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自言自语地说,“相比这些天在外打宝箱,这样已经很奢侈很满足了。”
“什么叫打宝箱?”安然不解。
王画家摸摸肚子,一脸惬意地解释,“打宝箱啊,就是到垃圾桶捡别人扔掉的剩饭剩菜吃。有时候还能捡到人家没喝完的饮料呢。”
安然听了,差点连中午吃的东西都呕吐出来,鼻腔里弥漫着一股子酸臭腐败的气味,经久不散。
她觉得有点恶心,又点心酸,更多的是不解。
“能给我一个解释吗?”她问。
“解释什么?”王画家反问了一句,继而觉得这样装傻充楞下去,也没啥意思。便说,“是不是解释我为什么不辞而别?”
安然不作声,她已经懒得了解下去了,爱咋咋,她想。
王画家见状,反而有点惴惴不安起来。
他主动把事情缘由和经过对安然坦诚了。
“阿惠,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为什么看到你给我的地址姓名后突然消失?”王画家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这几天我一直都在附近转悠,并没走远。我在暗处观察,看看有没有人来抓我……”
“抓你?”原本安然漫不经心的,听到这儿突然神经紧张起来。她急忙问,“谁要抓你?为什么抓你?”
“警察想抓我,小塘之春的人也想抓我。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满世界在搜捕我了。”王画家说。
“停一下,你刚刚说什么?小塘之春的人想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小塘之春的技术员,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总之一言难尽啊。”王画家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原来,王画家的独生儿子打小就开始服用他们公司生产的儿童营养液,孩子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成绩一路遥遥领先,精力无穷,文化课和体育课成绩在班级一直遥遥领先,最近因为孩子备战小升初,妻子大为紧张,便让孩子超量服用营养液,没想到,考试当天神经紧张,突然口吐白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了。医生检查了几天,都没检查出病因。
妻子一下气急攻心,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后来被鉴定神经出现紊乱,送进精神病院。
儿子的骤然离开让王画家开始怀疑单位的产品。作为技术员,他开始偷偷研究营养液的成分和对人体的危害性。
还没等他查出什么结果,公司便已他精神恍惚,不适宜继续担任重要岗位,安排他去做保安员。
他与单位领导理论,却被当做不服从安排辞退了。
气愤不已的王画家自制了一个定时炸弹,趁着一次公司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他把炸弹安放在董事长的汽车底盘,没想到董事长临时决定在单位食堂请媒体吃饭,炸弹爆炸,把司机炸伤了。
单位报了警,因为害怕被抓去坐牢,他连夜逃离瀛洲市,随便找了个长途汽车站,看到发往这个小镇的车要开了,就连忙跳上车补票。
他就是这样误打误撞稀里糊涂地来到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小镇。
“其实我不是怕坐牢,不是怕死。像我现在这样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生和死又有何区别?”王画家说,“可是我不甘心!我留着这条命就是在等机会,说不定哪天能找到真相,将坏蛋全部绳之以法,给我那死去的儿子一个交代。”
安然听了,内心无比唏嘘,还夹杂着些许震惊,还有喜悦。她没想到,在这个人口稀少的偏僻小镇上,竟然还能让她遇到一个有共同目标的人,上帝关上一扇门,必然会留着一扇窗。马晓强不能再帮她了,或许王画家就是上天派来接替马晓强的工作,协助她查出真相。
想到这儿,安然感到一丝欣慰。她对王画家说,“去洗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过了今晚咱们从长计议,好吗?”
王画家望着安然,眼角噙着泪水,坚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