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秦岚亲自熬了一砂锅粥,她从厨房里给他端了一碗出来,柯一生尝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都放了什么?”
毛秦岚说,“干贝肉末,米先泡软,加油盐胡椒粉一起熬,最后洒点香菜点缀。”
吃过粥后,两人坐在靠窗口的一张西式沙发。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小贩的吆喝声。柯一生感慨地说,“有时候真羡慕那些贩夫走卒和工薪阶层,他们虽然生活艰难,但忙完一天收工后就是时间就属于自己了,不像我们这种人,睡觉都要睁着眼睛,做梦都在惦记着工作。”
毛秦岚嘟着嘴,说,“我可不愿意过那种生活,我过怕了。”
柯一生的思绪依然沉迷在想象中,幸福生活往往就隐藏在这种庸常的日子里。回想起多年前那个的雨天,他和安然在校园湖边缠绵悱恻的场景。他轻轻拥着毛秦岚。
柯一生说,“安然,你过去不是一直跟我说很向往那样的生活方式吗?其实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幸福安详地走完后半生。只要你愿意。”
毛秦岚苦笑了,心想,有些路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毛秦岚突然问了一句,“一生,最近天力健风头很劲啊,我知道你是幕后庄家。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现在这个价位还能不能买进?”
柯一生诧异了,问,“安然,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股票感兴趣了?”
“没有,我有个好朋友喜欢炒股,他最近想买这个股票,让我给他参谋参谋。提提意见。”毛秦岚说。
柯一生道,“没有就好,千万别随便碰股票。天力健转型做影视文化,能不能成功尚未可知。他们和香港那边合作,瀛洲与香港同宗同源,一衣带水,港产片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香港人做事认真,讲求效率,我也和杨青青他们讲过,可以多和香港那边的同行交流合作。希望天力健能紧跟形势,响应省里关于建设文化大省强省的号召……”
毛秦岚听得犯困,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好啦,我的大少爷。都学会喊政治口号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我这也是耳濡目染啊。”柯一生轻轻用手抚摸毛秦岚的脸蛋
毛秦岚把头靠在柯一生肩膀上,做小鸟依人状。
柯一生说,”天力健的生意现在是如火如荼,财源滚滚,杨青青胃口不小,好像要把整个世界吞进自己肚子里。说实在的,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了。”
“为什么?她不是你的前妻吗?”毛秦岚听他提到杨青青,便认真地问道。
她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引起你柯一生的怀疑。前妻!她居然用前妻这个词来给自己的情敌身份做定位,这是安然吗?柯一生心里的疑团又加重了,难道安然忘记,她自己才是我柯一生的正牌前妻吗?
但柯一生不想挑破,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千头万绪,一下子没法理清楚。现在的天力健、万博和万兴,已经是串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串蚂蚱都被扔上一辆装满炸药高速行驶的列车,随时有爆炸的可能,而柯一生的内心非常清楚,他们随时有可能和自己亲手饲养这这串蚂蚱一起,成为欲望或仇恨的殉葬品。
他决定把对毛秦岚的身份怀疑放一放,毕竟她曾经脑子受伤,忘记一些事情也情有可原。
他心不在焉地答道,“杨青青野心太大,不撞南墙不回头,这种人成功得快,也死得快。爬得有多高就摔得有多惨。做人做事都要掌握好一个度字,这是我一再强调的。古人的中庸之道是有很高智慧的。”
柯一生何尝不懂物过刚则易折的道理,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资格享受亲情的乐趣,爱情的甜蜜,为了柯氏企业,他失去了陪伴在父亲左右的时光,牺牲了与安然耳鬓厮磨的日子。幸好现在老天垂怜,让他得以有机会弥补这个缺憾。
他柔情万丈地望着毛秦岚,说,“安然。给我点时间,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我就把所有生意结束或转让掉,全心全意做好一个丈夫,天天陪着你……”
毛秦岚激动地亲了一下着柯一生,“真的吗一生?这可真是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为了早日实现我们的理想,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更没有时间陪你了。你知道,我心里惦挂着你,会严重影响我的工作。”柯一生信誓旦旦。
每个夕阳落下的傍晚,黄丽丽都会来到洱海边的草坪上漫步,看小狗嬉戏,风筝舞动,水草摇曳,野鸭凫翱,还有临水垂钓者悠闲的背影……曾几何时,这是一种日常生活,但现在,这支久违的田园牧歌,早已被定格为时间的刻度,尘封于我们生命中的博物馆。
黄丽丽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幽静的小城,她甚至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和刘锐学,还有肚子里的小宝宝,一起快乐地生活在这样一个童话世界里,该是多美啊。
她想起关于渔夫晒太阳的脍炙人口的故事,她刚刚工作时,报社的同事曾就这个命题展开过激烈的辩论,渔夫到底该不该晒太阳?
一个被生活压的气喘吁吁的中年女编辑陈述了这样的观点:渔夫晒太阳的故事为我们描绘了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简单生活。这似乎是一个很渺小的理想,遗憾的是,这个故事实在经不起推敲。沉重的生活压力让许多人甚至连这样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理想也难以实现。都说天晴攒起雨天柴,何况鱼乎。在没有储备好明日果腹的鱼资的情况下,渔夫有晒太阳的资本吗?今天晒太阳明天饿肚皮的忧虑时时刻刻摆在你面前的时候,谁还能心安理得去晒太阳?晒太阳,需要勇气,更需要底气。
在后来的岁月里,她看过太多身为俗世凡人的人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尽管事实上他们对自己的工作已经相当厌倦,尽管他们也想象渔夫一样,扔下手中的网,优哉游哉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但是,在晒太阳之前,他们想得最多的是先要捕捞到足够的鱼。问题在于,多少鱼才叫足够?很多人被这个问题困扰着,最终选择了向生活妥协,做一条春蚕,一根蜡烛,生命不息,劳作不止。晒太阳早已成为遥不可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