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刹那间陷入死寂，只闻远处瀑布飞水，激流坠潭，轰然有声。
我怎会说出这样的话？！若不是饮醉，就算死我也不会当他的面说出这些话的！然而，正是这些话触动了我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心弦，我满心的委屈无处言述，强忍了片刻，终是没忍住，紧闭的眼睛隐约温热起来，忙以手遮眼，将情绪隐藏。
他似有所察觉，要拿开我的手，一面轻问：“芸儿，你怎么了？”
我挥开他的手，兀自翻身面壁，托辞道：“我头疼欲裂，想再睡会，你出去吧。”
李琰沉默一阵，语声似含了淡淡忧伤，只说：“那你好好休息，你沾了酒污的衣裳耿大嫂已经拿去浆洗，替换的衣裳帮你摆在榻边，记得趁热把醒酒汤喝了。”说罢，起身离榻，向外而行。
衣裳！我轻撩开被子，却愕然瞥见自己竟是披发裸体，一丝不挂的形状，混沌的神识瞬间恢复了清明，我呆了一瞬，“啊”一声惊呼，下意识地紧裹了被子。怔愣片刻，不无羞怯道：“我的衣裳呢？”
李琰已然出门，听我突作此问，又回身进屋道：“适才就与你说了，你的衣裳沾了酒污，耿大嫂拿去为你浆洗了。她取了套自己的衣裳与你替换，兴许不太合身，你先凑合着穿……”
我急急摇头，打断了他，“谁帮我脱的衣裳？是耿大嫂？”
李琰道：“你昨夜醉得厉害，回来后便呕吐不止，吐了自己一身，我总不好叫你穿着污衣睡下，所以自作主张帮你把衣裳脱了。”他的语气坦荡如砥，听不见丝毫波澜，仿佛他身为男子除尽一个女子的衣裳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与他虽是夫妻之名，但成亲至今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如今被他堂而皇之看了全身，我实在无法泰然处之。此刻，我心意零乱，羞臊、难堪交相并起，脸上烫如火灼，一颗心怦怦猛跳，几乎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见了。心慌之余又不由懊恼，这饮酒真真误事！
见我半晌都无反应，他近前至榻边，伸手替我掖好被子，手指顺势轻轻抚过我的鬓发，“你没事吧？”
他的指尖似是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面颊，突然间心中如电光火石般地一颤，脱口就道：“别碰我！”一面扯起被子将头蒙了个严实。
身后静了片刻，只听李琰语气轻柔地说：“你是不是介意？”
我心中羞恼，没有搭理他。
他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微有了歉意，“当时看你满身酒污，心里只念着夫妻一场，便也未多想一层，现在想来，我此举确有不妥之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对你做出任何轻薄举动，也未起过半分亵渎之意！”
夫妻？！成亲至今，我还是头一回从他口中听到“夫妻”二字。与他成亲之初，我并不心甘情愿，可此时听来，却恍如暮春微雨，丝丝缕缕落在心头，有一点柔软自心底萌发，慢慢润泽着干涸枯萎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