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萍和银屏忙俯身想去哄他，我怒声阻止道：“让他哭，谁都不准理他！平日就是各个都惯着他，他如今才会如此大逆不道！”
云湘奔到慕云身边，心疼地捧起他的小脸，柔声安抚了几句，微微拧起双眉，看着我埋怨道：“姐姐，你怎么舍得下如此重手！你可知道慕云今日为何与人打架么？他是听到山下镇子里的孩童在吟唱童谣非议姐夫才忍不住与人动的手。众口铄金，慕云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哪分辨得清这其中的是是非非？”
我眼眶酸涩，却强抑着不让泪水流下，痛心道：“慕云是我怀胎十月所生，打在他身，难道我这个做娘的心里不痛吗？可你看看他刚才的行径，岂是人子所为？！别人怎么非议玉衡，我不在乎，可他是玉衡的亲生儿子呀！”
我近前，一把拽开云湘，不顾慕云如何啼哭，拎了他的后襟强压住他跪在玉衡坟前。我一手指着墓碑，一字一字硬声道：“你抬起头好好看看，看看这座坟，坟里躺着的人是你的爹爹！你爹爹四岁修文，五岁习武，十六岁为国征战四方，所经一百四十余阵，屡中重创，不过而立之年便熬死在龙渊阁。且不说他为大唐立过多少汗马功劳，他治军十数载，从未贪过手下军士一文钱军饷，从未拿过百姓一针一线。不管当着谁的面，我都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你爹爹顶天立地，上不负君王，下无愧百姓，尤其对得起我们母子，你有什么资格恨他！你身为人子，竟只凭道听途说便在汝父灵前撒野，郦先生教你的道理，你都喂狗了吗？！你爹爹英雄一世，怎就生养出你这么个忤逆子！”
我气极，亦哀极，一句话说完似已用尽了所有力气，玉衡生前心心念念的孩子，我视作此生唯一希望的慕云，不想有一日竟会如此对他的父亲！我心内大恸，只觉哀意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眼前发黑，脚下直打趔趄。秋萍伸手搀扶住我，道：“少夫人息怒，小少爷年幼不懂事，您可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我扶额静一静气，慕云哭着来抱我的腿，“娘亲……”
我狠下心肠，挥开他的手，无力道：“你给我好好跪在你爹爹与大娘的坟前反省，一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便在此跪一日，直到你知错为止！”
众人闻言，皆以慕云年幼为由相劝，我听而不闻，拂袖蹒跚而去。
晚膳已过，一轮淡月飘忽在天边，白色的月光盈盈洒洒，映亮了竹楼不远处一个孤单幼小的身影，仿佛一只脱离母兽的小兽，彷徨无助。
我只身扶栏而立，如风化了的岩石失神地眺望着已在玉衡坟前跪了整日的慕云，心中并非不痛，儿啊！别怨为娘心狠，可你怎能如那些不明就里的外人一样看待你的父亲？
玉衡一生沉沦苦海，难以自拔，归根究底是因我而起，我又怎能看着他唯一的儿子也误解、怨恨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