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天堑后,百里司宸嘴里叼着根草坐在树上,把望远镜给一旁的小伍,身子往后一仰,舒服地躺在树枝上:“果然只有一条路能进去。”
小伍骑在树枝上,两条腿凌空悬地久了有些发麻,但百里司宸没说下去他也不敢动,只好扒着树枝问:“楮知妍被送出来了,华军还没有动静,万一夫人……”话说到这,脑子就转过弯了,忙住嘴,转口道,“也不知道森田知不知道咱们把他的人换了的事。”
这次刺杀特来麓山的,百里司宸早就让凤临九做好准备,这边刺杀一结束就把他找的替身安排回原来的位置,再迅速调岗,短时间内可以不让人起疑。
“她不会有事。”百里司宸看着头顶被树叶遮住的夕阳,眯了眯眼睛,自语般低声道,“她不会让自己有事,她答应过的事情向来做数。”
小伍强撑了笑,打着哈哈:“是啊,夫人这么聪明,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刚刚他审过楮知妍,看她那样,他真的不太敢相信楮知忆在里面会能安然脱身。
百里司宸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地问了一句:“楮知妍那边怎么样,说了么?”
“说了。”小伍忙道,“里面一共有百十来人,楼上楼下的巡逻,她没有下过楼,不知道具体有几个出入口,也不知道楼下有多少人,但说是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百里司宸:“认出你了?”
“没有。”小伍摇了摇头,“以为我是什么土匪要去劫白帐,劝了我半天不让去。”笑了笑,“还挺像个好人。”
百里司宸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坐了起来,直接跳下树去:“应该就这两天了,那边一有消息就动手。”
楮知妍确实不是良人,但她如果真心改过,小伍要有这心思,他也不会拦着。
小伍直接从百里司宸的笑容里揣摩出了深意,连忙跟着跳了下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师座,我已经把她送到火车站了。”
“嗯。”百里司宸头也没回。
很好,这种时候还记得军令。
夜色一下,百里司宸就开始煎熬。他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不在意,不是不相信楮知忆,而是……太相信。相信她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
他不在意,真不在意,如果她真的出了事,他会很心疼,很心疼。
可是这是楮知忆的信仰,是他们走向共同信仰的第一步。哪怕现在,他仍然可以不顾其他人生死,孤注一掷去救她出来。可是,他答应过她的,会协助她救出她的乡亲,保护她的故土,维护她的信仰。
一方夜空,两个世间。
在百里司宸煎熬的夜里,楮知忆已经开始忙碌了。
地下二层的实验室里,楮知忆坐在一堆实验仪器旁边,一层层地脱下外衣,将肩头的伤疤露了出来。伤口长地很好,线缝合地也很好看,但是留疤了,缝合地再整齐也只是像一条整齐的蜈蚣趴在胸前,十分突兀狰狞。
安医生十分熟练地剪断缝合线,一边跟她搭着话:“夫人是哪里人?”
为了避嫌,石井原太被森田叫到了门口。但一门之隔,说话声门外能听的很清楚。
楮知忆斟酌了道:“算起来是凤歧人,但我小时候在麓山长大。”
“凤歧啊。”安医生笑道,“凤歧城的云菜馆你去过么?我很喜欢那里的菜,上个月十八我朋友还在那过了生日。”
正月十八凌晨,凤夫人意外身亡,楮知忆争取到查案的资格。也就是那天,百里司宸带她去了那个菜馆,在那里,她遇到了当时的向百里司宸传递情报的安娜。
楮知忆笑了笑,这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放松的欢愉的笑意:“我在凤歧城没有生活多久,那个馆子我去了,菜很好吃。”
“石井先生的伤好了,我就要回凤歧了。到时候你要到凤歧就来教会医院找我。那里的人都认识我。”安娜剪断最后一截缝合线,摇了摇头,“太可惜了,那么漂亮的皮肤。”
“我不在乎这个。”楮知忆一把抓住安医生的衣领往下一扯,在她耳边低声道,“安娜,你的脸,没事吧?”
长话短说,说完就又坐了回去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地弄着衣服,生怕森田会破门而入。
安娜整张脸就跟换了一样,但是刚刚她凑近看了,在她耳根处能看到一层很厚的胶状的东西,应该是用来改变脸型的东西。
“他对我不敢兴趣,没事。”安娜附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明天晚上动手,明天早上你找个机会下楼包扎。”
门砰一声被推开了,楮知忆被吓了一跳,连忙把衣服拉上,看着百里司宸,一脸冰冷:“做什么?”
安娜弯着腰帮楮知忆提着落在身后的衣领,看向门口的森天和“石井原太”,问:“石井先生哪里不舒服了么?夫人穿好衣服就可以了。”
楮知忆飞快拉好衣服,疾步走了出去,路过森田身边的时候冷笑:“真是辛苦你了。”
何苦!
楮知忆叹了口气,手隔着衣服摸着挂在胸口的钻戒和百里司宸纽扣,松了口气。
还好她一直把戒指放在肚兜内贴身挂着,不然刚刚就要被森田看到了。
明天早上要找个机会包扎。
楮知忆有些看着墙上一枚倒插着的钉子,吐了口浊气。
手脚受了影响行动,只能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