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们惊叫着扑进男伴的怀里。楮知忆看了百里司羽一眼,百里司羽会意,从怀里掏出信号枪凌空打了一枪,耀眼的光芒仿佛烟火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枪声也令大门内的人受到惊扰,里面的人也都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主人杜闫生和几位中年人。
如昼般的夜灯透过大开的大门照在地丹墀之下之群之前那临空而降的死人身上,艳/丽的鲜血仿佛蔓延的曼珠沙华为死者铺好了云往阴/司的人间路。
纵然鲜血模糊了半张脸,但在场的人都认出了那个人。
“季光?”杜月新蹙眉。
他手里不是没有沾过人命,也不是怕死人。只是死的是人季光,便会有些麻烦。
“怎么回事?”站在大门口的杜闫生看着血泊里的人尚看不分明死者是谁,只蹙了蹙眉,声音颇有几分威严,“刚刚是谁在开枪?”
楮知忆冷笑,要不是有百里司羽那一声枪响,只怕外面乱成粥。
杜月新抬头往杜闫生身后望了一眼,撇了撇嘴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有人开枪,是司羽放的信号弹。”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是季光从楼下摔下来了,我们不敢搬,等医生来了再动。”
“医生?”楮知忆看着紧拽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的主人,“段先生不是医生么?”
方才如果不是森田拽住她,她早就上前查验了。
森田似醒悟过来,松了她的手,边走上前边拿出绢帕试了试额,惭愧道:“方才受惊了,抱歉。”
“季光?季光?阿光……”
杜闫生身后一名中年男人不可思议地喃喃两声,方才醒悟过来大叫一声,飞一般冲下台阶,在血泊前蹲下,正要双手捧住死者的脸仔细瞧,眼前伸过来一只素白的手拦住了他。耳畔少女声冷音凛:“你想害死他么?”
“什么意思?他没死么?”男人抬头看向楮知忆,“他,没死么?”
“再动一动就死了。”楮知忆看向森田,“最好的医生在这里,怎么会死呢?是不是?”
他不是打着最好的医生招牌来凤歧的么?那就让她看看他的本事。季光手
“段医生,您救救我的儿子,求您一定救救他。只要您救了我儿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季田就蹲着的姿势一把拽住了森田的衣袖哀求道。
森田扫了楮知忆一眼,笑道:“我虽然不是华佗,但也愿意勉励一试。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经打过救护车?”
百里司羽道:“马上会有军医过来。”
他的信号枪会有两个暗示,一是有险,二是受伤。一会只怕来的不只是军医还有军队。
森田在季光身边蹲下,就手摸了摸季光的脊背,四肢,道:“四肢骨折,颅内出/血。”探了探季光的颈部大动脉,“还有生机。”看向杜闫生,“可否拿些木板和绷带,先做固定。”
“可以。”杜闫生看向杜月新,“快去办。”
森田余光扫过人群,脸色微变,楮知忆不见了,但他现在却不便去寻她了。
找东西这种事不必杜月新亲自去办,不稍时便有下人抱了一堆木板和绷带回来。
楮知忆并没有离开,而是趁乱回到大堂直接上了最顶楼的钟楼。
钟楼建在屋顶,里面有一个机械房,巨大的齿轮费劲地转动着,靠墙一侧有一个精致的铜铸门洞,却没有门,只一条厚厚的铁板从门洞口链接着一处齿轮,被凌空悬着,一只形容极真的猫头鹰站在铁板端口,微微颤抖。
楮知忆走过去,铁板上没有半分血迹,但走到铁板近,就发现铁板下方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方才被大齿轮遮住了,不曾瞧见。近了瞧,衣衫凌/乱,腿/间秽/物横流,场面颇为香/艳。
楼下杂乱无比,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楮知忆回过头,就见百里司羽,杜闫生,楮知妍和杜月新等人一并都上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帮子胆的公子哥,站在楼梯下翘着头往上瞧。
看见楮知忆大家都哄笑起来:“还是少帅深知女人心,这个女人果然在这里。”
死了同伴还能笑得如此欢畅,这些人无药可救。楮知忆看向百里司羽:“借外套一用。”
百里司羽以为她冷,但他之前的大氅放在大厅了,便要解下西装。楮知妍忙拦住了:“姐姐要冷,穿我的就好。”
她方才因为出门穿了大氅,忙解下了走到楮知忆面前,将衣服递了过去:“用我的吧。”
今夜百里司羽若当众为楮知忆披衣,明日/她就是整个凤歧城的笑话。就像宴会最初时的楮知忆那样,被一群公子哥围着打趣,调笑。
楮知忆接过了,转身将大氅仍在地上。楮知妍正要开口大骂,低头一看,却惊讶地捂住了嘴:“阿月,怎么会是阿月?”
她这一叫,看热闹的人便要往楼下涌。
楮知忆冷冷地看着他们:“这是第一命案现场,谁企图破坏现场,谁就是嫌疑犯。”
杜闫生迈上最后一层台阶的脚不自觉地缩了回去,待感受到众人投过来的的目光时。轻咳一声,肃色道:“既然楮三小姐在第一案发现场,那楮三小姐便是最大嫌疑人。我们已经报警,马上会有警察厅的人来。”看向楮知忆,“何况,楮小姐站在第一案发现场,你也有嫌疑。一会警察厅的人来,楮大小姐不防一起去协助调查。”
现场找到凶手,立刻能给季家一个交待,牺牲楮家的女儿给楮正良一个值得的价值便可以填补。所以此时结案是最好的的。
楮知忆看向杜闫生,笑了笑:“您可知道包庇凶手,可是连罪。”看向百里司羽,“还是说凤歧城的律法和别处不同?”
“倒是没有不同。”百里司羽有些头痛,他还跟杜家有些往来,楮知忆这是在逼他跟楮家撕破脸么?!默默吐了口浊气,百里司羽对杜闫生,温声笑道,“不如先由她来验尸。”
杜闫生:“……”
楮知忆扬了扬眉:“验尸?我何时说过三妹妹死了?她不过是睡下了。”
百里司羽笑容一僵,看向楮知忆的面容颇有几分怨怼。他都在帮她说话了,她竟然还连番下他的面子。
好在尚不等有人去羞他的脸面,警察厅的人就来了。
两个挤进人群,看见远远地站在齿轮中央的楮知忆脑袋嗡嗡直响,怎么又是这个姑奶奶。每次看见她,他俩就如同少年时上学堂被先生叫起来抽问那般,尴尬且紧张。
但既然来了,便得抖擞着精神应对。
照例,两人打了招呼,说正在大帅府议事不便亲自过来,今日案子由他们代劳,又问了问案发情况,方才跟着要看现场。
两人刚走到楮知忆面前,尚未开口,就听得少女声音清冷:“历来查案先看现场,陈队长竟是先问候路人,倒是真与众不同。”
百里司宸告诉他领队的队长叫陈友,是个极玲珑的人,左右不攀,但左右不得罪,不办事,亦不生事。既然来的是他,这个案子只怕十有八/九会落到她头上。
果然,陈友顺水便将舟推给了她:“有姑娘在,我自然松快些。”拍了拍跟过来的法/医,“这是林勇,姑娘也都认识了。不如还是照例,这案子姑娘来查,我们协助?如何?”
这姑娘是百里司宸的未婚妻,出了什么事自有百里司宸担着。听说被害人还是季光,季光是谁,是凤歧城商会会长的独生子,莫说握着半个凤歧城的经济。他还有家人在季家的洋行里干活呢,案子要是办不好,他可就将人得罪了。
楮知忆负手看向杜闫生,话却还是对陈友说:“此案由我负责了,可需向陈厅长请求么?”
“尚未来得及。”陈友问杜闫生,“可否借您电话一用?”
杜闫生喝道:“胡闹,凤歧城没人了么?区区一个小案子还要一个麓山仵作负责么?”
“杜市长教训的是。”陈友十分谦卑地赔着笑,“楮小姐确实在三日内破了凤夫人疑案。季公子这案子让楮小姐接手,会比我们快些。您也想快点结案不是?”
“凤夫人的案子是她破的?不是说五师破的么?”
“不是说百里司宸和她一起出入过北方大饭店么?难道是为了查案去的?”
“楮知妍不是说她这个大姐养在乡下,十分粗/鲁没涵养么,怎么这么厉害?”
站在台阶上的青年们低声议论着,看着楮知忆的眼神已由原来的轻蔑变得好奇。
杜月新对杜闫生道:“阿爸,既然她会破案,就让她破好了。凤夫人的案子不是三天破的么?季光还没死呢,想必容易些,两天内应该能破吧。”
杜闫生看向楮知忆,郑重颔首:“好,就给你两天时间,如果破不了案……”
“破不了案如何?”楮知忆冷笑,“我非在凤歧城领职,拿的并非凤歧城的奉薪,此案关我何事?”
“大姐姐,涉嫌的可是三妹妹,你既然会破案,为何不帮帮三妹妹?”楮知妍忙道。
楮知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三妹妹涉嫌杀人的可是您,阿妍不去求他反而来求我是何道理?”
负手往台阶处走,边走边道:“楮知月可是喝了花楼酒,眼下只是被人敲晕了。再不送去医院,只怕一会子醒过来要出大事。”
“阿月,阿月怎么了?”人群后响起急切的脚步声和急急的关怀声,“麻烦大家让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