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楮公馆,去保镖局。”
楮知忆摇了摇头,直接上了他的车。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计划,还是要进行。
“现在警署只留职夜的了,去做什么?要是案子的事,你不是有督军府的手令么,我也可以办。”
虽然她能主动上车他很高兴,但是想知道她去那肯定是为了案子的。他也参与了案子,她却还舍近求远,总归不那么愉悦。
楮知忆道:“此案牵扯了日/本人,不便找军方。”
百里司羽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你怕连累我阿爸?军人本就是为了护一方百姓而存在,难道我们还怕日/本人么?”
楮知忆道:“日本人杀了凤夫人,就是想动凤歧的兵,就是想搅乱中华境界。我从麓山过来,听说西北在剿匪,打得一团乱。现在如果动了军方,森田狡诈,肯定会借机煽动,让南京认为大帅另有所图。我不找你,也不只是为大帅,也是为凤歧百姓。”
“有时候……”
引擎声响起,淹没了百里司羽的叹息,“真的觉得你不像女子。”转眸望着她,忽尔笑了,“但是我觉得认识你很好,像你这般衣食无忧却心怀天下的女孩可不多。”
“我没有心怀天下。”楮知忆目光笔直地望着前方,神情木然,“我只想以我自己微不足道的羽翼想护着我的亲友。”
这一瞬间,百里司羽明白,他为什么会把楮知忆放在心上。因为她真的与楮知妍不一样。她不将儿女私情当回事,不将金银财宝放心上,但是,她将百姓安危放心上。
路上略有些沉浸,楮知忆似乎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思维话语都十分清晰:“楮知月之前交过的男朋友是谁,你知道么?”
“我知道,但是我答应过她不能说。”百里司羽有些犹豫,“跟案子有关么?”
楮知忆:“有关。”
百里司羽蹙眉:“你认为是情杀?”
“眼下还不清楚。”楮知忆道,“你们没来的时候,我摸楮知妍的后脑有两个肿块,有些微出血,但颅骨未破。要是有人自背后袭击,一定是一击倒地。要是杀人灭口,重物一定会多次捶打她脑部,至死为止。但是两个肿块都在后脑勺正中,而且她身高与我相似,我试过,那个位置刚好是她站在齿轮前,后脑勺顶在中心轴的位置。能与她面对面,捧着她的头往后撞的一定是熟悉的人才有这样靠近她的机会。所以,有可能是她的男朋友看到她和季光苟且怒火攻心,下了重手。”
百里司羽摇头:“凶手应该不会是她男朋友。”
楮知忆回眸看他,有些疑惑。
百里司羽道:“她男朋友死了,你也认识。”
楮知忆蹙眉:“你那个被日/本人杀掉的副官?”
“不是。”百里司羽摇头。
“是那个日/本人阿辉?”
百里司羽点头:“嗯。”
楮知忆不再说话。
接下这个案子,她不过就是为拿一个督军府的手令,就是为了得到人手潜入麓山救出黄叔保,到至于杀害楮知妍的人和季光的人是谁,她并不在乎。
但是,如果楮知月的男朋友是日/本人……
这个案子,是不是森田做的手脚?或者,他想拿这个案子做什么文章?
楮知忆抿了抿唇,愿天下无怨是外公自小教给她的训示,她也以此为此生愿望,可是,现在,她只有报仇,只有报仇而已!
窗外细雨随风飘进窗内,楮知忆沉默良久,才道:“你,让人盯着杜月兰,别暴露身份。”
“你认为是楮知月知道杜月兰和阿辉的事要杀她灭口?”百里司羽问,“应该不可能啊,我走出大厅的时候见过杜月兰。我走出大门没多久季田就摔下来了,时间很短,不足够杀人吧?更何况还有季田在场,她一个人怎么能敌地过两人?”
楮知忆捏了捏眉心:“既然有嫌疑就先盯着。”
到警局的时刚好遇见一位小姐出来,身边带着着点头哈腰的陈友:“陈小姐慢走,例行公务,不要见怪。”
那陈小姐扎着和楮知妍相同的烫发马尾,模样生的不怎样精致,但神情极为傲慢,对陈友的赔礼道歉极为不屑,瞧也不瞧她一眼直接走了。
看见百里司羽的时候倒是笑意盈盈地打了个招呼,也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当楮知忆是空气,同样瞧也没瞧她一眼就走了。
楮知忆也不以为意,颇为意外地看了陈友一眼:“陈警官职夜?”
“例行询问。少帅,楮大小姐,请!”陈友笑着将楮知忆和百里司羽带进办公室,边给他们倒水边道,“我把之前参加过杜市长晚宴的公子小姐们都请来问过了,厅子时没有什么可疑人员,也没有见过有人上过楼。”递过热水,“厅长不在,我这没有好茶招待,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楮知忆接过道了谢,翻了翻笔录册,指着其中一行字问:“这个陈小姐,是不是刚刚走出去的那位?”
“是,这位陈小姐是陈厅长家的千金。”陈友道,“那天她去的有些晚,她本来想找楮二小姐说话,但那时候楮二小姐没在,她遇上楮夫人,没说两句话就出事了。”
这样一来,杜月兰就有不在场的证据了。
楮知忆和百里司羽互看了一眼,两人都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楮知忆道:“昨晚我让少帅加强了医院戒备,怕凶手杀人灭口,但是昨晚他没有动,只怕就会在今晚。”
陈友会意:“楮小姐放心,一会我亲自带人过去。”
雨夜,不过八点,街上便没了人,但楮知忆回到楮公馆时楮正良等人才刚刚下完馆子回来坐在沙发上讨论晚上的菜式。楮正良因为终于得了个有像样职权的官职,心情舒爽,连杜月兰让他做了王八的都忘了,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上任后家里每人都加几套衣服。杜月兰和楮知妍欢喜地应着话。
楮知忆的出现就像把锤子,狠狠地砸碎了客厅里的欢笑,楮知妍立刻站了起来表示要上楼睡觉,杜月兰则挑衅地看着她。只有楮正良兴奋地招呼她过去,喜气洋洋地告诉她:“段天,段天答应了一百根金条。阿忆啊,阿爸高兴。”
一张嘴,打了个嗝,酒气冲天。
他没有看到她一身泥泞,没有看到她眼底尚有红丝,只记得卖了她的一百根金条。
楮知忆望着他,没有一丝拐弯抹角,直言问:“阿妈埋在何处?”
楮正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杜月兰在一旁贤惠地替楮知忆回答:“阿忆问姐姐坟在何处。”
楮正良脸上的笑意僵住,被酒精糊住的脑子没了往日利索,连掩饰情绪的变脸都有了延迟:“你问这个干什么?”
楮知忆并无异色,淡道:“也没什么,和百里家的亲事是阿妈定下的,现在有新的也该同阿妈说一说。”
“是,这是,应该说一说的。”楮正良道,“在城外,五里的青山坡上。”舌头有些大,“我特意找人看过的,那可是块风水宝地,要出诰命的。”
楮知忆:“还请阿爸给我派辆车。”
楮正良又是一愣:“你现在出去?”
楮知忆面无表情,神色与明日说话无异,一丝也瞧不出在扯谎:“明日就是新的定亲/日,我和百里家退了亲,总该先让阿妈知道。”
“城门已经关了,你怎么出城?”
“守城的是大帅的兵,我有督军府的手令。”
楮知忆目光灼灼,楮正良被她说的无法反驳。倒是杜月兰好心道:“去看大姐也该也瞧好日子,这个祭拜要看黄历的,不好随便乱来的。”
“我不祭拜,只探视。”楮知忆看向楮正良,“还请阿爸给我派辆车。”
楮正良对着那一双澄清的眸子,只觉得要是不答应她就能给自己定什么罪名。沉默片刻,摆了摆手:“让阿钟送你去。”
“谢谢阿爸。”
楮知忆转身上楼,下楼时已换了一身素白的常服袄裙,墨发披散如瀑。
楮正良对着司机阿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大小姐安全,要是出什么岔子,为你是问。”
楮知忆要是出事也得过了明天。
阿钟几乎把头点成啄米鸡,这才得到赦令。
车路地一家白事店时楮知忆让车停下了,对阿钟道:“你等我一下,我买些纸钱。”
虽然大晚上坟有些惊悚,但谁让人是主人呢,阿钟只能同意,也趁着楮知忆下车的时候就着车子打了个盹,没想到竟睡了过去。还是楮知忆回来推醒了他。
“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阿钟不停地道歉。
“没有关系,开车吧。我不会跟阿爸说的。”楮知忆并不计较这种小事。
历来当司机没有自己休息让主人好叫的道理,阿钟没想以这个看起来极难相处的大小姐竟这么随和,话也不由多了:“大小姐,大夫人这先生一年才来一次,你没带刀子,山路窄小茅草长,过不去的。”
楮知忆眸色微冷,淡道:“过的去的。开车吧。”
“停车,停车!”
身后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呼和声,手电筒的光打在车上,让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