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昭愣了半会,尔后,突然明白地笑了笑,“我懂了。”
说罢,他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藏青色、绣着梅花的香囊袋,递到了司徒瑾颜的手里。
“颜姐姐,我说过,不管你做的是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背后支持你的,”他道,目光落到了司徒瑾颜手里的香囊袋上,“这是一袋金银花种子,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金银花代表忍耐与坚强,它可以耐过严冬的摧残,慢慢延展自己的藤蔓,最后在繁盛的季节,开出美丽的花朵。”
司徒瑾颜一边听着他说,一边拉开了袋子的紧固绳,只见里面是一粒粒褐黄色不规则形状的种子,零零散散,约莫二三十颗。
“我相信,你一定能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最终苦尽甘来。”陆晓昭继续道。
一朵娇弱的花尚且能挨过寒冬酷暑,最终实现自己最本身的价值,司徒瑾颜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沉淀悲哀之中,就算未来的路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但至少她也要坚贞不屈地生活下去。
司徒瑾颜抬眸迎上陆晓昭坚毅的目光,心中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支撑,顿时融化成了一抹会心的笑容,慢慢延开在嘴角。
“谢谢你,晓昭。”她将种子贴着胸怀紧紧握在手里。陆晓昭的话犹如寒夜里的一道曙光,将她原本黑暗的世界照亮了一丝希望。
“永远不要和我客气,这花很好种的,除开下雨天气,每天浇一次水就好了。”陆晓昭说道。
司徒瑾颜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太子宫内又忽然走出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几人纷纷顺势望去,正见是珞洵与叶无双无疑,两人如胶似漆的互搂动作,再一次毫无预料地刺疼了司徒瑾颜的双眼……
“陆侍卫?你怎么来这了?”珞洵像是准备出门的样子,目光落到陆晓昭身上时,却又顿住了脚下步子。
毕竟是太子,陆晓昭就算面上再怎么不喜,仍得起身,毕恭毕敬地作了一揖,“属下来看看良娣姐姐,殿下这是要去哪?”
“哦,本王打算出宫去散散心。”珞洵面色淡泊地回道。
司徒瑾颜未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对于珞洵的回答,她早已有心中有数。
陆晓昭微微锁起的眉头隐约看出不悦,“敢问殿下,可是和身旁的女子?”
“是了,怎么了?”珞洵仍是丝毫未觉不妥。
“宫人们都在传殿下召了一个青楼女子进宫,并且对其宠爱有加,莫不就是这位女子吧?”
“什么叫青楼女子?陆侍卫说话请注意分寸,无双乃是本王心爱的女子,就算出身卑微,可相比那些身世高贵却两面三刀的女子,却强多了。”珞洵的话里有话。
司徒瑾颜仅是淡然地抬眸将他看了一眼,便缓缓起了身,回头对陆晓昭叮咛道:“晓昭,时间不早了,你还当着差,快些回去吧。”
陆晓昭微显愕然地看了过来,显然不理解司徒瑾颜为何可以对这种事忍气吞声,甚至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
忽然,陆晓昭又似想通了什么,眼里转变成了担忧,可不待他再多问,司徒瑾颜已经迈步先进了太子宫内了。
见状,陆晓昭只当顺从她的决定,不再对叶无双多加为难。
随后,韩阳备来马车,珞洵便与叶无双一齐进了安轿内,徐徐驾马驶离太子宫。
“晓昭哥,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娘娘的。”汀兰回头对陆晓昭交代道。
陆晓昭垂了垂眸,除了此,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点了点头,告别了汀兰后,走在前方宫巷里。
很快,太子宫外就恢复了一片宁静。
霖湘殿外。
司徒瑾颜将香囊里的种子一一取出,在掌中托了托后,便埋进了园中已挖好的小坑之中,然后灌溉了水。
她看着种下的小生命,终于在脸上挂出一抹久违的满足笑意,她等待这些花苗破土而出,就如同期待她自己终看见阳光的那天……
一晃半月过去,天气冷了又暖,暖了又更冷,临近冬月的末尾,檐下的水都开始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出了门外,即使艳阳高照,可温度却越来越低,让人不得不防寒,而从在身上添置了更厚重的衣物。
司徒瑾颜的膳食基本是在霖湘殿解决的,而出乎她预料与期盼的是,就算一连半月过去了,珞洵也从来没寻过她,叶无双的身影也从未打算从太子宫消失过。
偶有一次时,司徒瑾颜无意去到前殿的雅苑,本想要为寒冬的到来准备些被褥及暖炉,可却在走到回廊转角时,无意听见叶无双苦诉珞洵想要彻底搬进太子宫来住的提议,言下之意便是想从珞洵那里讨个名分。
虽然珞洵当时以身份特殊,圣旨难批作为借口,可也信誓旦旦地承诺了将来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叶无双接入宫中,并且,为了讨好叶无双,甚至不惜说出时常出宫陪她的那种话。
司徒瑾颜只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悄然取了被褥后,默默离了去。
细雨落入初冬的清晨,万物陷入一片深眠,唯有院落里几株参差不齐的小苗正在迎难而上。
“长出来了!长出来了!娘娘你快出来看啊!”
某日,司徒瑾颜方才晨起,正装扮完准备去给温皇后请安,忽闻院外传来汀兰盛满欢喜的呼唤声。
司徒瑾颜好奇地走出门来,只见汀兰蹲在门前的一寸园土里,满脸兴奋地看着已经长出小苗的金银花种子,不时还朝司徒瑾颜连连招手。
“它真的开花了!”司徒瑾颜略觉不可思议,从前只知金银花清热解毒,却不知它的生命力竟这么顽强,强到可以在寒冬里破土发芽!
“是啊是啊,娘娘,我们给它搭个棚吧,别让它冻坏了。”汀兰道,雀跃到停不下来。
司徒瑾颜认可地点了点头,“嗯,去取些木桩以及碎枝来吧,我搭个篱笆让它可以蔓延藤蔓。”
“好啊!我这就去!”说罢,汀兰便直接起身提着裙子快步跑开了。
司徒瑾颜欣慰地看着土壤里稚嫩的幼芽,未多久,又听汀兰火急火燎的步伐折了回来。
她正要询问原因,只听汀兰一脸高兴地唤道:“娘娘娘娘!晓昭哥来了!”
司徒瑾颜看了眼她身后徐徐跟来的碧莲,怡悦一笑,“快请他进来。”
“是。”点了个头,汀兰便又匆匆跑开了。
寝殿也不是接待人的地方,司徒瑾颜只好起步往前院走去。
天意不讨好,她正经过望春园池面的小桥时,却迎面碰见了正从对面款步而来的叶无双,看起来像是才刚进宫的样子,身后添了五六名提锦盒的侍婢,比司徒瑾颜这个良娣的排场还大。
“呦!真是巧,良娣姐姐这么一大早是要去哪里呢?”
说话间,叶无双手拾娟帕,一步三摇来到司徒瑾颜面前,殊不知是看起了自己,还是看贬了司徒瑾颜,硬生把良娣娘娘唤成了良娣姐姐,徒惹了司徒瑾颜的不屑。
想起上回被莫名污蔑的事情,司徒瑾颜根本不想与她多语,仅是漠然地打量了她一眼后,便欲离去。
“看来这名门的千金也不过如此,连跟人的最基本的招呼都不会打,好没礼教。”
途径叶无双身边时,忽闻她一句冷嘲热讽。司徒瑾颜当即停了脚步,看着她趾高气昂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太子妃了!
“我愿意和谁说话或者不愿和谁说话有错吗?以你的身份若与我论道德品行,未免太惹人笑柄了吧?”司徒瑾颜的言语不重,只是越淡漠,才越让叶无双感到震怒。
“你!”叶无双猝然回头,双眼怒瞪着司徒瑾颜,“我再怎么不济,殿下喜欢的人也是我吧,不像姐姐,现在可是连进入正殿用膳的权利都没有。”
闻及,司徒瑾颜微微凛了凛眸,同样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着,“你应该知道我不入殿用膳的原因是你,我不愿与堕尘女子共坐一桌。”
司徒瑾颜说话不急不缓,反倒是叶无双越听越愤怒,胸口被气的跌宕起伏,“好啊, 你总算说出来了,看我告诉殿下你又说我娼妓!”
“呵!你本来就是娼妓,难道我有说错吗?”司徒瑾颜只觉一阵荒唐,这个女子竟然飘然到连自己是何身份都忘记了,还口口声声要让珞洵替她讨公道?真是可笑至极!
正当时,说曹操,曹操到。
身后的甬路里,恰好走来了闲步的珞洵。
司徒瑾颜顺势看了一眼,尔后嗤声一笑,继续对叶无双道:“他来了,你要状告我什么,就去告吧。”
不屑地说完,司徒瑾颜便要起步离去。
“你别想走……”
还未走两步,司徒瑾颜的手腕就被人忽然拉住,她才刚回身将叶无双的满脸阴戾看了一眼,随即就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推了胸膛一把!
仰倒之际,她顺势拉住叶无双的来不及缩回的手,于是,两人纷纷失了足,从桥栏上翻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