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巴掌声响彻厅间,所有人都显得如此措手不及!
“司徒瑾颜,你可真有本事,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司徒茉微怒斥道,平素里娇柔甜美的声音不再,现在已是扯破嗓门的尖锐与泼辣。
不用想,定是顾钦南已识破,并且证明了损坏古琴的背后元凶了。
司徒瑾颜将甩侧的脸正回,从滚烫到灼热的脸颊就可得出司徒茉微此时有多气恨。
一旁的汀兰看不过,忙上前质问,“五小姐,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人……”
“啪!”
“啊!”
话音才落,司徒茉微就朝汀兰脸上同样挥去一耳光,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婉形象。
“贱婢!哪里轮到你说话了!”仿佛扇得不够泄恨,司徒茉微扬手又将往汀兰脸上落去,这时身后却响起一声喝止。
“住手!”白眉忿然走前,严厉的模样与司徒茉微对视而立。
“你算什么东西,有你说话……”
司徒茉微瞪直了阴戾的眼睛,可话还未说完,就被白眉忽然从腰间掏出的令牌住了口。
司徒瑾颜分明看到褐色铜牌上刻了一个“侍”字,下注太子宫。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白眉并非普通宫女,而是经过训练的女侍卫。
“掌掴未来王妃,你好大的胆子!”白眉冷道。
司徒茉微脸上的戾气明显减了下来,但惊惧也只是逗留了片刻,她似忆起了什么,仍旧神气不减,狠狠瞪了司徒瑾颜一眼后,便愤然离开了馥柚阁。
“小姐,你没事吧……”汀兰也顾不得自己鲜红到微肿的脸颊,忙上前查看司徒瑾颜。
司徒瑾颜表示安心地朝她摇了摇头,心疼地抚上她的脸。
“四小姐,待我回去就禀明殿下,定当深究此事!”白眉神情严肃地说道。
司徒瑾颜却将她的好意回拒,“别去为难你们殿下了,千秋阁有整个相府和第一世家撑腰,皇上尚且顾忌三分。”
否则,司徒茉微又岂敢如此肆无忌惮。
“可是……”
“没可是了,你快回去吧,若是为你们殿下好,今天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白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司徒瑾颜直接打断,未有多言,说完司徒瑾颜便往内寝走去。
她心中不是不愤,只是她深忧其中利害,很多时候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珞洵,太子宫。
“她怎么样了?病情好些了吗?”深紫色呈着蟹爪纹的花梨木大案旁,珞洵搁下手中书柬,朝复命归来的白眉看去。
“好很多了。”白眉答道。
“那就好。”珞洵担忧的脸上明显松了下来,低头继续整理案上书物。
“殿下…您真的要娶瑾颜小姐?她可是……”
白眉未尽的话语忽然被珞洵的抬头打断,望着珞洵眼中不可言喻的锐利,她急忙低下了头,一副知错的模样。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过问殿下的事情。”
珞洵漠然地收回了目光,思绪却在紫金香炉袅绕的烟雾氤氲中游离了好一会,良久,淡道:“起驾凤仪宫。”
“是。”白眉连忙领命,恭谨地随珞洵的步子离开书阁。
七月的日午,是碧空与汗水交织的炎热。
经过红菏菡萏的池亭,便是后宫最为宏伟的宫殿了。
琼楼金阙,殿堂以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贵妃椅上温皇后锦罗玉衣,端面而坐。
“太子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本宫这凤仪殿了?”温皇后问道。轻拂玉袖,便有宫婢端茶奉在了珞洵桌上。
温皇后原讳温思淳,字仙杳,乃月寨国嫁入中原的和亲公主,迄今不过三五出头,看着年韶不说,她本身腔调自带月寨国媚音,加之嘴角的笑意总是与眼中不加掩饰的淡漠不符,从来让珞洵看着牵强,不易亲近。
“母后,您与父皇平素里不是总说儿臣还不娶亲吗?今日儿臣是特来向您请旨赐婚的。”珞洵直接道明来意,只因殿中的气氛从来就不让他惬意。
“哦?”温皇后眼中一亮,“这是看中哪家姑娘了?”
“左丞相府的四小姐。”珞洵回道。
“左丞相的四……”温皇后陷入一片思忆,倏地,她恍然抬眸,“就是那日在花朝会上舞琴的姑娘?”
“正是。”
珞洵眼中生着期许,岂料下一刻却遭到温皇后斩钉截铁的拒却!
“不行!”温皇后语气坚硬地否决道,霎时间面色已变,“她的事情本宫也有所耳闻,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没有资格做太子妃。”
闻言,珞洵的脸色忽变凝肃,“儿臣不在乎。”
“皇家在乎!”
温皇后微斥道,冰冷的话语瞬间似枷锁般拷住了珞洵的身心。
登时间,他竟无言回驳。
“早先皇上与本宫都有替你挑选各个大臣的千金,好比施太傅家的紫柠小姐就很不错,温婉有礼,落落大方,太子不妨考虑考虑。”温皇后稍稍柔和了语气,顺势端起了案几上的茶盏独自品鉴着。
珞洵见她这般模样,已知此事是不会得到赞许了,心中虽有气恨,但脸上却未有半分表现。
“母后是铁心不同意此事了吗?”他最后问道。
然而,温皇后的绝然却表现得毫不吝啬,“本宫是不会允许这种身份的女子做太子妃的,想必你父皇也定然不会同意。”
“好。”珞洵干脆不再与她多做无用的周旋,漠然声道:“正妃不行,良娣总可以吧。”
“你要封她做良娣?”温皇后略显惊讶,眼底倘着丝丝不屑,“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居然把堂堂太子殿下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珞洵未理她刻薄的话语,留在眼中的,只有浅浅寒意。
“即使是良娣,迎亲当日儿臣亦会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进宫,此举也是为了体现皇家阔绰风派,这点母后应该不会反对吧!”珞洵反问道。提及皇家风派时,不由地嗤鼻一笑。
温皇后微微蹙眉,欲言又止的红唇显得对此很不可理喻。
正当时,珞洵未等她同意,已然起身强制性地朝她作了一辑。
“请母后勿忘懿旨,儿臣在太子宫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出了凤仪殿,徒留温皇后一片愕然。
……
酉时,相府。
用过晚善后,已是日暮西山了。
照俗在院里祭祀完司徒乐瑶后,司徒瑾颜便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榻上,回念起白日里顾钦南的所作所为,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崩弦时,她分明看到了顾钦南的紧张。
可是加上之前对她淡漠的种种,不知为何,她头一回对这个男人感到陌生了,顾钦南在她心目中的样子也是越来越模糊,令她无法猜透……
——好累。
司徒瑾颜轻轻闭眼,昔日的种种回忆在脑袋里翻江倒海地重现,不知不觉中,已从眼角滑落了两行清泪。
次日晨起时,待司徒瑾颜梳妆完毕出来厅内后,居然又看见了白眉。
“见过四小姐。”那丫头仍是在见着她的第一眼,恭敬地行下一礼。
司徒瑾颜微惑,“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白眉起身,表情温和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圆盒,双手递在了司徒瑾颜面前。
“这是济善堂的消肿膏,对小姐脸上的伤很有效果。”她道。
司徒瑾颜接过圆盒,抬眸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白眉立即会了意,忙解释道:“哦,这是奴婢自掏腰包的,殿下并不知情,奴婢今日前来,是告知小姐婚期的日子已经定了,是下月初八,请四小姐适时将婚配事宜准备妥善。”
闻之,司徒瑾颜的心中陡然顿了一顿。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没想到居然如此之快……
“还有一事……”白眉忽然迟疑了一下,将头微垂。
司徒瑾颜从恍惚的思绪中走出,看了看她略显为难的神情,微惑,“还有什么事?”
“迎亲那日,小姐可能要从西华门入宫……”白眉的声音变得细小。
南昭国的皇宫,午门为正,西华为侧,通俗来讲,妻室走正行高堂,妾室走侧入矮堂。
珞洵这是,要娶她为妾……
“殿下已经尽力了,但是皇上圣旨已下……”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还有,补品已经很多了,不必再送来了。”
司徒瑾颜将白眉未尽的慰言截断,转身坐在了盛满清粥的桌前,面上平静得像是毫不在意的模样,自顾自地喝着粥。
其实于她而言,嫁给珞洵是妻也好,妾也罢,其中却似乎并没有多少需在意的成分,因为她的心累了,往后的日子她只想安安静静,不求争夺地平凡度过。
“奴婢告退。”白眉见状,只好欠身退下。
司徒瑾颜细嚼碗中早膳,思绪却游离得连粥是什么味道也不自知。忽然,她想起有好些天没见到过陆晓昭了。
“晓昭去哪了?”抬头,她疑惑地问向一旁的汀兰。
“小姐寻他有事吗?应该是在淮叔那里帮忙吧。”汀兰答道。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前院活多,就让他留在他爹那里搭个帮手吧。”司徒瑾颜不以为意地说道。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前院的活真的很多。
忙到陆晓昭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来看过她。
于是,今时良辰,恍眼已经到了司徒瑾颜出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