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乡景色确是不错,是我那个时候太不懂欣赏了,现在回想起来,儿时的日子虽然清苦,但至少过得自在。”司徒瑾颜轻声带过,脑海里却在回想这四年多她在相府所经历的一切,内中苦涩与滋味,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旁边顿然沉默了半响,司徒瑾颜轻轻闭眼沉溺在暖阳的爱抚下,忽感有人在身侧坐了起来,她用手捂着刺眼金光,透过指缝将珞洵逐渐凝起来的神色看了一眼。
“怎么了?”司徒瑾颜疑惑地看向他。
珞洵的目光却泛着浅浅忧虑,“是否你在宫中感受不到快乐。”
司徒瑾颜没曾想他会突然这么问,一时无措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我强行要娶你入宫,是我让你失去了自由。”珞洵沉了沉眸,内中的歉疚不仅让他黯然伤神,还让司徒瑾颜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徒瑾颜赶紧解释道,在看到珞洵逐渐恢复过来的神色后,才安心一笑,“我注定不是那畅游天空的燕雀,就算你不带我入宫,我在相府又何尝不是被圈养的孤禽,再者,你当时娶我是为了救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珞洵将她的手握进掌心,“我娶你并不完全是为了救你,从我四年前第一次遇见你,我就认定你是我珞洵今生非娶不可的人了。”
司徒瑾颜感受着他手中传来略紧的力道,阳光从他的背后迸发出无数条光芒,司徒瑾颜却不敢迎上他炙热的目光,甚至有些犹豫想将手抽回来。
“珞洵,我……”她的心脏在胡乱跳个不停,但有些话迟疑在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我明白,你不用说了,”珞洵忽然松了手,冲着司徒瑾颜淡淡一笑,用平静的语气回道:“我不会强迫你的,所以你放心。”
司徒瑾颜低垂着眸,心里谈不上对珞洵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酸中还带一点涩,潆之心头,酝酿出一种内疚。
“殿下!”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白眉的呼唤,待走近时,手里拿着一只已经烤红的野兔。
“殿下饿了吧,先吃些垫肚吧,那边还很多呢。”白眉笑着说道,看来今天也是很开心。
珞洵从她手里接过了串着野兔的烤棍,故意在司徒瑾颜的脸上绕了一圈,得意道:“怎么样,香不香?”
司徒瑾颜本来就饿得慌,被他这么一诱 惑,当即坐起了身,目光直盯着那只肥得流油的兔子。
珞洵玩趣地笑了笑,将兔子递给了她手里,“小心烫。”
司徒瑾颜饿昏了头,也未在意珞洵所说,直接伸手便想去撕一只兔腿,但下一秒灼烧的烫意立马惊得她松了手。
“嘶!”她小心地把手放在唇前吹着,但很快就被另一股力量拉了过去。
“是不是烫到哪里了?疼吗?不是让你小心点了!”珞洵一边替她检查着受伤的手指,一边嘴里还在不停地嗔怪着。
司徒瑾颜看着他这番紧张的模样,内心即是感到委屈,却又还夹杂着一丝别样的温暖,无意间的一抬眸,却瞧见一旁的白眉有些黯然地垂着头。
“白眉,你不舒服吗?”司徒瑾颜担忧地问道。
珞洵也循声望去,白眉却在对上珞洵的目光时,脸上一愕急忙起了身。
“奴婢没事,奴婢先过去看他们烤的如何了。”说罢,她便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司徒瑾颜不解她的奇怪反应,正想时,手里的烧兔已经被珞洵夺过,她的目光便也随着烧兔转到了珞洵手上。
“看你平时挺温婉的,其实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珞洵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撕下一片兔肉,吹了吹放到了司徒瑾颜的嘴前。
司徒瑾颜犹疑地看了看珞洵,但珞洵只顾着笑自己馋嘴的模样,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她便也微启朱唇,安心地从他手里叼过了那块兔肉。
软肉多汁,香嫩滑口。司徒瑾颜的注意力一下被这只兔子完全占据了,嘴前是珞洵不断送来兔肉,她瞬间就像鹬仔一般温顺地待在巢穴,只知张口等待母亲衔来的食物。
吃饱喝足,她半撑着身子又在原地休息了半刻钟,身后登时传来珞洵命令众人牵马回宫的声音,她望了望远方已不算早的天色,也在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中起了身,朝着队伍而去。
珞洵一跃上马,背着阳光对司徒瑾颜伸出一手。
司徒瑾颜分明在他嘴角看到了惬心的笑意,再往后看去,队形依旧和早晨来时的一样,唯独少了那辆货已卸空的马车,侍从们说是还需采办其他宫内用品,所以被派去集市了,但是司徒瑾颜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这定是珞洵要她继续乘马回宫的阴谋。
套路,都是套路。
司徒瑾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办法,总归不能走三十里路回宫吧,所以只能乖乖地奉上了自己的玉手,任珞洵往上一拉,坐在了他后面的马背上。
“抱紧了,”珞洵嘱咐道,随即将马鞭笞奔起,“驾!”
司徒瑾颜连忙从后抱住他的腰,身后是陆续响起的马蹄声,相逐相追,在林间小路上踏起一片黄尘。
天已近申时,刺眼的艳阳逐渐转变成金色斜阳,穿过细碎的树叶斑驳得从眼前打马而过,司徒瑾颜索性将头放肆地靠在珞洵的背上,马背虽然颠簸,但她闭上眼内心却感到十分平和,甚至还有一丝午膳过后的困意,让她不自觉地想趴在珞洵背上午憩。
“啊!”
突然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惊怵的叫声,紧接着是一群马匹被勒停的嘶吁。
司徒瑾颜忙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朝后望去,珞洵也已然听到了不对劲,立马拉住缰绳迫使白马停住。
徐徐转身,只见后方好似出现了什么情况,侍从们纷纷下马聚拢在一起,而珞洵也连忙驾着马往回赶了过去。
“怎么了?”珞洵翻身下马,确定司徒瑾颜单独坐在马上无碍后,才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坐在马背上,司徒瑾颜清楚地看见白眉正一脸吃痛地从地上爬起,一手捂在另一只手的手肘上,半身染白了尘埃,不远处,躺着她原先骑的黄鬓马,右脚骨好像折了,源源不断地淌着血,模样令人看了心悸!
“白姑姑坠马了!”有侍从答道。
珞洵忙扶住她颤抖的身躯,“没有大碍吧!”
众随从一样面泛担忧地在对白眉进行打量。
“脚好像折了……”白眉挪了挪有些不自然的左脚,万般受痛便又想蹲下身去,幸得珞洵及时接在怀里,然后将她慢慢放在了一旁石凳上坐好。
司徒瑾颜在这时也小心翼翼地下了马,随人群一齐走到了白眉面前。
“让我看看。”司徒瑾颜说道,从珞洵手里接过了白眉受伤的左脚,将其鞋子脱下,却见脚踝处凸起了一大个包,轻轻一碰,白眉就疼得呲牙咧嘴。
“骨头摔错位了,”司徒瑾颜蓦然抬眸对白眉说道,却恰巧撞见她刚从珞洵身上收回的目光。
“这,这么严重么……”白眉面泛忧虑,眸子里有泪珠在晶莹打转,却被她强行憋在了眼眶里没有掉落。
司徒瑾颜不得不佩服她的坚强。
“可以接回吗?”珞洵锁起略显凝肃的眉头问道。
司徒瑾颜点了点头,尔后又顾虑地看了白眉一眼,“会有点疼,但是接回去了一会就好。”
白眉咬着唇应了声嗯,司徒瑾颜正要下手时,她却又急忙哼声遏止,“诶,等一下。”
司徒瑾颜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见她黛眉微蹙,一双湛着清水的乌眸慌张而又略带一丝凄婉地看着珞洵。
“殿下,我可不可以抓着您的衣袖?”她用祈求的语气对珞洵说道,两颗泪珠再也无法抑制地从脸颊潸然滑落。
司徒瑾颜少有看见白眉这般苦楚的模样,难免有些不忍心,但看去珞洵的时候,却见他面色漠然,对白眉的请求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别害怕,抓着我的手吧。”他轻身道,最终还是在白眉哀求的目光下伸出了右手。
白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颤抖着双手抓在他的腕上,最后才安然直视脚上的伤。
司徒瑾颜收回了对白眉复杂的目光,开始凝神在她的左脚腕处,患处是脚踝骨偏离原位约莫三毫,有轻微的擦伤,只要将骨位精准地移回去再包扎好休息个把月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司徒是学中医科的,虽然平时研究中草药的时候比较多,但对于骨科她也还是懂些皮毛的。
凛了凛神,她抓住白眉受伤的脚踝,迅速而又果断地往回一掰!
“啊!”白眉还是没忍住惨叫了一声,额骨有青筋显现,双手颤抖着紧紧抓在珞洵腕上,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
司徒瑾颜忧虑地朝珞洵望去,但珞洵平静的脸上却似对此类事习以为常了,半点不显得惊奇,只是任由白眉独自缓和了许久后,便将其缓缓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