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乐儿便也不推脱,主动坐下道:“如今刘义宣召鲁秀为他打头阵,本就用意深厚,刘义宣岂能不知鲁秀三易其主,本就不牢靠?如今让他打前锋,一是震慑我们,二来也可以试试鲁秀对他的忠心。可我们谁都知道,鲁秀此人虽然颇具军事才干,但是胆小怕死,此次我们对付他,一方面要以兵力阻止他北进,另一方面更需要智取,比如,我们可以派人假意招降鲁秀,让刘义宣以为他要再次叛主,用刘义宣本人来对付他!”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朱修之抬起头道:“那我就率领一部分军队在马鞍山道截断他们的北进的军队,而庆之兄则想办法让熟悉两军阵营的人前去招降!如此以来,便可很快破此困局!”
紧接着,萧赜马上站起道:“我去!我与鲁秀有过几面之缘,且家父与他一直认识,我去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
几个人这样一份工后,便马上各自干各自的去了。冯乐儿被他们没有任何反驳的接受了她的提议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呆呆发了一会儿呆后,站起身,正好对上了萧赜笑意盎然的脸。
冯乐儿禁不住问:“你们竟都不再商讨一番麼?怎地就此这般决定了?”
萧赜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翼,道:“你都想得如此周到了,我们何必画蛇添足?再说了,你说的时候完全一副北魏女主时的模样,让我们这些做惯了臣子的人怎么敢随便不听你的命令呢?!”
萧赜的话一出,冯乐儿顿时低头无语,她倒是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了,怎地不由自主的便发号施令,让众人竟然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命令......
萧赜看冯乐儿又恢复了小女儿的娇羞,顿时笑开,只是看着她便感觉神清气爽!
历阳当江淮水陆之冲,左挟长江,右控昭关,梁山峙其东,濠滁环其北,为“淮南之藩维”,“江表”之保障,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如冯乐儿所料,鲁爽被沈庆之截断前路后,马上后退至历阳准备占据此地,却不想冯乐儿早就棋高一着,在沈庆之与他缠斗在马鞍山时便早已与冯熙、萧赜一同与驻守梁山江岸筑却月城的王玄谟汇合,并早早占据了历阳,在此守株待兔!
凛冽的风中,冯乐儿一袭白衣素裹,翩翩然站于江边的却月城上,俯瞰着城下厮杀成一片的两军将士。她极其认真地看着,偶尔因为又一个人的死亡而蹙紧眉头。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一个严肃微凉的声音响起:“战争本就不回避免伤亡,姑娘如果见不得血腥,可暂且避入屋内,不看即可!”
冯乐儿回头,见是王玄谟,喊了颔首,淡淡道:“不看并不代表心中不知,既然心中早已知晓,又何必避着耳目之事呢?只是,乐儿在想,如何能在此次平定之后,让天下从此安定,南北虽然各持,但并不影响天下百姓,统一安定,这才是目前的第一要务!”
王玄谟天生性冷孤傲,但即使这样,听完冯乐儿的话后也不禁动容,嘴微微张开,手一动,一把握紧面前的栏撸,道:“此前只是听说,此刻亲眼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贵人真乃人中真凤也!”
冯乐儿但笑不语,心道,这也是他的夙愿。
西郊军营内,拓跋濬一身戎装加身,看着身前的将士们在大喊:必胜!必胜!必胜!
拓跋濬看了看身侧的拓跋子推,示意他可以了,拓跋子推马上举起双手,对着台下的几万将士道:“今日,你们将随我和陛下远赴南宋边界警示示威,尔等都是我大魏的勇士,可有胆怯者?!”
“没有!”台下气势恢宏,且个个英气威武。拓跋濬满意点头。这些都是拓跋子推从边关带回来的精良奇兵,此次远赴南宋与北魏的边界,一为震慑南朝,更是为了让他们送回冯乐儿!可是......
拓跋濬黯然转身,看着拓跋子推道:“此行寡人不能同行,乐儿,就拜托你了!”
拓跋子推重重点头。自从他收到拓跋濬的书信后便急忙赶了回来。源贺的部队不可妄动,乙浑又因为乙穑之事长久不做事了,如今拓跋濬能指望的便只有他一人了!
自然,不单单是为了拓跋濬,更是......为了她!拓跋子推看着远方,心急如焚,冯乐儿,你给我好好保护着自己,千万,千万不可以出事!
正在这时,德宝急匆匆跑过来,附在拓跋濬耳畔,低声道:“萧赜派人来报,说冯贵人此刻与他在一起,一切安然,请陛下不必担心!”
拓跋濬一听,脸色顿然一沉,手用力握起,心中早已醋意翻滚!她,竟然跟那个小白脸在一起?!
德宝一看拓跋濬这表情,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下一乐,手不自觉地掩住嘴,对拓跋濬道:“陛下,如今只要娘娘安全便可,其他的,且放一放吧!”
拓跋濬一看连德宝也看出自己的异样了,马上正色道:“好,让萧赜的人回去告诉他的主子,好好保护冯贵人,如果冯贵人有个三长两短,寡人必定踏平南朝!”
“是!”德宝恭敬点头,麻利退下。
待德宝下去,拓跋濬便又回头对拓跋子推道:“据我在南朝细作来报,现如今南朝正是大乱之际。刘义宣起叛,刘峻派出沈庆之等人在长江要按附近阻拦截杀,且刘义宣派出的第一要员鲁爽刚出来便早已马鞍山拦截,又听说在被劝降,导致刘义宣疑心重重。想来这刘义宣是遇上强敌命不久矣!你速速到长江附近,派人分开打听冯乐儿的去处,我猜,此次鲁爽如此失利,恐怕与她,分不开干系……!”
拓跋子推顿时愣住,呆问:“陛下是说此次鲁秀与沈庆之一战竟与冯贵人有关?!”
拓跋濬嘴角禁不住一笑,答:“不是她还能有谁?这每一步算计的如此准确,将伤亡降到最低,百姓伤害降到最少,多智斗,少武拼,这世上恐怕也就是只有她会如此了!”说完,悻悻然下了送将台,形单影只的离开。
早在当年反宫乱之时,拓跋濬便知道冯乐儿并非池中之物,而后她的种种惊人之举便更加证实了他的判断!冯乐儿乃是人中龙凤,甚至于,智谋远在他之上!对他来说,她并非仅仅是爱人那般简单,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所以,他才苦心周旋,保她性命!当然,也重重的伤了她!一个人活着,可以有很多种角色,可以是女儿儿子,可以是妻子丈夫,也可以是母亲父亲,所以,对于每一个活着的人来讲,每一种角色所需要他们付出的都完全不同,甚至,还有截然相反的要求!
如若当初他为了她,真的废除了祖制,不但天下大乱,连群臣恐怕也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她于天下百姓心中,就绝非如今这贤妃謀士的好名声了!
乐儿,原谅我吧!对于你来说,只是心里的煎熬,失子的痛苦,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真正失去过!我、孩子、江山、百姓,所有人都在惦记着你!你可听见?!
长江岸边,冯乐儿踩着血淋淋的尸体一步步走到江边的一处角落,站定,看着江内暗涛翻滚,浑浊的长江水汹涌澎湃,她看着那混混江水,不知不觉间,仿佛看见了拓跋濬正拂袖向自己走来,他的额发间依旧戴着那束冠玉发带,白衣习习,长发飘飘,面若满玉,一双朗目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她缓缓伸出手,身体微微前倾,想要抓住他,却忽然一个失手,脚下一滑,差点掉下江去!
“贵人小心!”就在她险些掉进去的时候,身体忽然被一个温软的身体裹住,她急忙稳定身形,回头一看,却原来又是故人!
“蔡渊?!”冯乐儿的脸上马上露出笑颜看他,他依旧还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只不过,一别数月,他明显长成了许多,模样比之前更加俊朗了一些!
“贵人!”蔡渊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抬眼间,阴柔的双眼尽显笑意。
“听哥哥说,当今南宋皇帝刘峻对你甚为器重,短短几个月已经封你为光禄大夫,赐爵安邑侯,如此来看,他日,你必定与你父亲一般,威震天下!”冯乐儿此言一出,蔡渊顿时羞赧低头,继而拱手道:“道次只是薄庸之才,哪敢承受贵人如此夸赞!倒是贵人,所到之处,皆是曲锁皆开,所向披靡,着实让道次佩服!”
冯乐儿冷然一笑,道:“蔡大人也莫过谦了,乐儿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所以,不论大人如何谦卑,乐儿看在眼里也不过是做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