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前我已经冲了凉换好睡衣,只等着沈晖回卧室,我对着天花板无声地笑了笑,洗的香喷喷白生生,活脱脱像上供的祭品。
而正在浴室里洗澡的那一位,今晚未必会临幸我。
不管了,只要赖在他身边就行。
他出来看到我皱了皱眉,很不耐地说:“滚回客房去睡,要不你就走,别赖在我家里了。”
“我不走。”我柔声细语地说。
“你不走我走。”
眼看他走到门边了,我马上下床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别走,陪陪我。”
“秦海星,你别死缠着我了,我什么也不会答应你的。”他冷冷的。
我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抱紧他。
他的身体很僵硬,对我明显的抵触,可我坚信,就算是座冰山也会有融化的一天,何况,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其实并不讨厌我。
哪个男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上床?
半响,他厌恶地说:“滚上床吧。”
我又如愿以偿地和他同床共枕,像一剂他撕不掉的狗皮膏药紧紧贴在他怀里。
我闭上眼装睡,可我晓得他睡不着,而且很不淡定,因为他的呼吸很重,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晖,这让我感到害怕。
我像一只被剥皮抽筋的人鱼,软趴趴地瘫在他身下。
他毫无留恋,甚至不愿再看我一眼,径直去了洗手间。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白色的浴袍,黑发湿漉漉的,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沐浴露清香冲散了空气里淫靡的味道。
坚毅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的,看上去极是年轻英俊,眉目间的戾气消失了,只余几分疲态。
他站在床前定定地睨着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目光也是冷冰冰的。
“把你的护照身份证给我。”他开口说。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解其意。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你要我的护照身份证?我听懂了,我明天就回去拿。”我拼命点头。
他转身走了,走到门边又往回走,站在床头对我说:“你去客房睡。”
“好。”
送上床的女人,他不需要对我怜香惜玉。
非常狼狈地滚下他的床,说滚一点儿也不为过,我被裹在脚上的裤子绊了一跤,悲催地摔在他脚边。
嘴巴正好和他的大脚板亲密接触,他没有顺势踹我一脚算是万幸了。
我躺在客房的大床上辗转难眠,惴惴不安地揣测他要我的护照和身份证干嘛,总归不可能是扣下我的证件,否则,在香港机场他便不会还我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睡房把证件交给了他。
我留意到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空气里也有未散尽的烟味。
我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从未见过沈晖在睡房里抽烟,他在家一般会去书房的阳台上抽。
记起昨晚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睡房的灯还是亮的,难道他一夜未睡?
看他眼下吊的两个大黑眼圈昨晚可能是真的没睡。
怎么会呢?男人爽了之后不是应该呼呼睡大觉的吗?
呵,骚包男人真是与众不同。
“放在那儿吧。”他下巴扬了扬。
我依言走过去放在床头柜上。
“证件我一直随身带着的。”我多余地解释一句。
“唔。”
“我去做早餐吧,娅娅好像还没有醒。”
“今天早上去外面吃。”
“好。”
“你出去吧。”
“好。”我站着没动。
“有事吗?”他抬头看我一眼。
“今天我想去看一个朋友。”
“脚长在你自个身上,我又没有绑着你。”他冷哼。
“我怕你不要我进门了。”我老老实实地说。
“你不是挺会利用我的女儿吗?”
“沈总,你误会了,我没有利用娅娅。”说出的话底气不足,我不是利用娅娅是什么?利用她对我的好感和信任。
可耻!可恨!
“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冷笑。
“不是,不是。”我忙忙地否认。
“滚出去。”他眼底有一抹厉色。
我灰溜溜地“滚”出了他的睡房。
和沈晖的无数次交锋,这一次我败得很彻底。
因为,我以前对他无所求,可以在他跟前骄傲着,清高着。
而现在,我有求于他,还是事关吴昊命运前途的大事。
娅娅起床后,沈晖领着我和她去南山的一家酒楼喝早茶。
粥品浓稠香甜,茶点精细可口,娅娅吃得很香,沈晖胃口也很好,只有我食不下咽。
“海星阿姨,你为什么不吃啊,这水晶虾饺好好吃的,你吃一个好不好?”娅娅夹了一个虾饺在我碗里。
“谢谢娅娅,阿姨有点儿不舒服,吃不下。”我蛮惭愧。
“娅娅,你自个吃吧,粥快凉了。”沈晖对女儿说。
“爸爸,海星阿姨是不是生病了?她脸色好难看啊。”娅娅蹙着小眉头。
“阿姨没病,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我摸摸她的小脑袋,“这么多好吃的茶点,你多吃一点儿。”
“唔,海星阿姨,你也吃。”
我只好把水晶虾饺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故意嚼得咔嚓咔嚓的。
“哇,这水晶虾饺真的很好吃哦。”我夸张地吞咽。
“我没骗你吧?”娅娅小脸笑开了花,“这里的茶点我最爱吃了,我每次来海市,爸爸都会带我来。”
难怪,我说专程开半个小时的车跑到南山来吃茶点,原来是为了宝贝女儿。
吃饱喝足,娅娅说想上洗手间了。
“阿姨带你去。”我从儿童餐椅上把她抱下来。
“路上当心点儿,小心摔跤。”沈晖叮嘱一句。
沈晖实在是一个称职的好爸爸,对女儿很是细心,来这儿喝早茶的人很多,昨晚后半夜又下了一场小雨,酒楼的地面上的确有些湿滑。
我牵着娅娅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酒楼来往的人流里。
“海星。”
我抬头循声望去,才看到喊我的人是严颜,她的家就住在这儿附近。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走过来问,又看了眼娅娅,“这小孩儿是谁家的啊?”
“沈总带我和他女儿来喝早茶。”我对娅娅说,“娅娅,这是严颜阿姨。”
“严颜阿姨。”娅娅脆生生地喊。
“娅娅好,真乖。”严颜冲她亲切地笑了笑,又往食客如云的大堂张望了一下,“你们坐在哪儿啊?”
“你才来啊,不如和我们坐一块儿吧,我得先带小公主去洗手间。”
“方不方便啊?”
“我们快买单了,省得你去找位,人这么多,好像也没有空位了。”我牵着娅娅继续往前走,“你站这等我一会儿。”
“好啊。”
严颜是个大美女,又是个擅长于交际应酬的人,所以沈晖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可客气里又透着明显的疏离。
严美人儿什么男人没见识过,对他的冷淡浑不在意,还主动和他搭话,夸娅娅生得乖巧伶俐,长大以后准是个大美女。
怕是没有父母听见别人夸赞自个孩子不高兴的,沈晖也不例外,扯扯嘴角笑了。
很难得见到骚包男人的笑颜,不过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绝对有秒杀人的资本,只可惜严美人儿阅男人无数,我又心有所属,所以,我和她还算镇定,没有被他的笑容迷晕过去。
骚包男人准备买单走了,我赶紧说:“沈总,我想和我的朋友再待会儿,你和娅娅先走吧。”
“随便你。”他不置可否。
我不放心地对娅娅说:“娅娅,等下你帮海星阿姨开门,好吗?”
“好啊,海星阿姨,你快些回来啊,我等你教我画画呢。”娅娅点点头。
“阿姨和严颜阿姨聊会儿天,会很快回家的。”我说着话还偷偷瞄了眼沈晖。
父女俩前脚刚走,严颜马上急不可耐地问我:“我看你和沈晖的女儿相处得蛮好嘛,不会是准备当人家后妈了吧?”
“切,怎么可能?沈晖有未婚妻的,怎么也轮不到我啊。”我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切,未婚妻又不是妻,你再努力一把,还是蛮有机会的嘛,取而代之,登堂入室,嫁给沈晖当太太,还白捡了个女儿。”
“无聊。”我白了她一眼,“讲正经事吧。”
“吴昊?”她垂下头去喝粥,“他怕是有心不想和我们联系。”
我的心沉甸甸的,默了默,问她说:“你和吴昊是怎么一回事,能坦白告诉我吗?”
她一怔,很快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什么意思?”
“假话我可以编一大堆,譬如说某次醉酒后一不小心两人滚了床单啊,再譬如说他失恋了,碰巧我也失恋了,两个失恋又失意的人抱在一起寻求温暖,发生了一夜情。”
原来,原来她和他真的发生过关系,听严颜这意思,两人恐怕还不是“偶然事件”这么简单。
“你说吧,我有思想准备。”
“海星,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刨根问底儿有什么意思?知道了真相你又能怎么样?你会马上断了对他的念想吗?你会立即就不再爱他了吗?”
“你只需要说,别的你甭操心了。”
“我不想说,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你非得让我又重温一遍过去,我很怕我又会傻逼逼地陷进去。”
严颜的话让我有点儿心惊,难道她爱吴昊?她和他曾经有一段非常难忘的过往?
“你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追问。
“你TM的有完没完啊?老娘不想说,你再问也没有用,要用你问吴昊去。”她恼了,急赤白脸地冲我嚷。
“我倒是想去问他啊,可他人在哪儿啊?”我语音哽住了,别过脸去吸了吸鼻子。
“你这不是和沈晖搭上了吗?你去求他放过吴昊啊,至于你俩以后能不能在一起就要看缘分了。”
“我和沈晖?呵,永不可能。”
“你猪脑袋啊,我说的是你和吴昊。”严颜气急败坏。
“人都找不见了,还说什么以后?”我心情阴得像雷阵雨前的天,“你以为我不想帮他啊,我对沈晖求也求过了,色诱也色诱过了,他不松口我有什么办法?只能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慢慢再想办法。”
严颜看着我,表情很复杂。
稍许,才缓缓地说:“既然你已经牺牲了,最好能真正帮到吴昊,如果我是你,我也会为了吴昊做同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