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全我就放心了。”我长吁一口气。
“海星,你——进来再说吧。”他伸手拉着我的手。
“我不进去了,你一路顺风。”
他沉默地看着我,抬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又突然拉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摩挲,湿润的唇舌轻触我的手心儿。
“海星,我不能带你走。”他说。
“我知道,到了美国你好好的。”
“我现在不敢给你任何承诺。”他又说。
“我知道,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是的,到了这一刻,有没有结果其实并不重要。
我只知道,我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的牺牲换得了他的平安。
我不后悔,哪怕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吴昊,我走了。”我抽出手。
“好。”
“你保重。”我决然毅然地转身。
我听觉他在后面喊“海星”,加快了脚步,我没有回头。
回程的路上,我和沈晖一直没有说话。
车厢里的气氛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认识他这么久,我从未像此刻这样,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
原来,一个月之前,他已经开始计划安排,只是从未告诉过我。
原来,早在我六神无主,走投无路跑到他家里去求他的时候,他已经决定放过吴昊。
“谢谢你。”我说。
“只是一场交易,你不必介怀。”他平静地说,“我取我的,你要你的。”
“我明白了。”
“你要我放过他,我办到了,你承诺我的,别忘了。”
“我记得。”
我自嘲地笑了,我并不矜贵,也非绝色,还是一名离婚女人。用我换取吴昊的平安和前途,是我赚到了。
周一那天我站在窗前目光锁住一碧如洗的晴空,视线不离左右,每当看到一个移动的小黑点我就在想,吴昊会不会在这架飞机上,他现在的心情是开心还是难过?见不到我,他会不会很失落?
其实,我知道,他一定是从香港国际机场飞去美国的,我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乘坐的飞机。
很傻对不对?他自由了安全了,我却被困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牢笼里面。
我忽然想起我曾经对沈晖许下的豪言壮语:只要你放过吴昊,只要你不嫌弃我,你要我跟你多久都行。
多久?等我年老色衰,成残花败柳那一天?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我蓦然像是浸进了冰水里,遍体生寒。
往好的方面想吧,他也许会很快厌倦我,只怕到了那一天,他还唯恐我纠缠他呢。
说不定“刷刷刷”开张支票扔给我:秦海星,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见到你。
——只盼着,这一天早点儿到。
回去上班的前一晚,沈晖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儿。
“哦,我在宿舍里睡觉。”我把平板电脑的音量调成静音。
“下来。”
“你在哪儿?”
“我在你楼下。”
“我马上下来。”我混沌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
匆匆下楼,极目漆黑一片,我正在四处张望,随着几声车喇叭响,两束雪亮的车灯在黑暗中闪了闪。
上车后,我系上安全带问:“去哪儿?”
“找个金丝笼把你关起来。”他说。
“什么?”
“你不是当自个是金丝雀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反驳道。
“说没说过都一样。”V70很快离开了小区。
繁华的夜景从车窗外一闪而过,我侧过脸去偷偷看他。
窗外的霓虹游弋在他脸上,面容有些模糊,只有一对幽深的黑瞳闪着烁烁的光芒。
“不开玩笑,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我问。
“事情我已经帮你办妥了,该你支付报酬了。”
我忽然想到前几天在宿舍楼下,在他的车里,他嗜血的亲吻。
又想到曾经有一次在他家的客房里,他对我粗暴的掠夺和占有。
我忽然感到害怕,今晚,他又会怎么折磨我?
会不会把我折磨得奄奄一息才会罢休?
他刚才说了,吴昊的事帮我办妥了,我该支付报酬了。
希望今晚别太难熬才好。
我这小身子骨怕是禁不住他几次变态的折磨。
说是金丝笼一点儿也不为过,室内装潢豪华得令人咂舌,格局也像是一个笼子,因为这是一套小跃层,套内面积应该在120平米左右,包括一个超大的露台。
“时间不宽裕,你暂时先住着吧。”他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
“已经非常好了,我从来没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真的。”我诚心诚意地说。
“这儿地段还不错,凑合着住吧。”
当然,处在市中心的地段,闹中取静,小区很大绿化极好,建的楼房又不多,市中心很少见这么低密度的房子。
刚才他的车停在小区入口处等放行时,我往外面看了看,银行,大型购物中心,超市,酒楼等一应俱全,地铁站也离得不远。
“这是钥匙,你拿好。”他把一串钥匙扔在电视柜上,“你找个时间搬过来。”
“我能不能不住这儿?”我鼓起勇气说。
他睨我一眼,眼神像是看一个外星怪物。
“我平时一个人住这儿会害怕,我继续住在宿舍好不好?你哪天有空我再过来。”我笨拙地解释道。
“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意识到自个的可笑,是啊,我现在有什么资格对他说“不”。
我老老实实地拿起钥匙放进挎包里,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套小复式像是刚装潢不久,家私电器是全新的,只是闻不到什么异味。
“我有点儿事先走了,你留下熟悉一下环境,你今晚住在这儿也行,如果想回宿舍,小区门口很好打车。”他抬手看了看腕表。
“好。”我脱口而出。
偷瞄了他的脸色,神色如常,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今晚算是逃过一劫。
提前预支和事后结账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我和他现在是债务人和债权人的关系,我当然不会傻得再主动投怀送抱了,欠债自然是能拖则拖。
他前脚刚走,不到10分钟我也离开了。
许是心理作祟,我觉得房子里的气氛太压抑了,真像是一座豪华的囚笼,多呆一秒我都会觉得不自在。
沈晖几天后出差了,临走前也没有召见我,这令我感到意外的惊喜。
我干脆拖延了我的搬家计划,理所当然地继续住在宿舍里。
老妈的生日正好是三八妇女节那一天,前一晚打电话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说明儿周逊一定得到场。
我犯愁了,许久不和周逊联系,突然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会不会太唐突了。
前段时间,他家里有事约过我几次,被我找借口推脱了。
算了,老妈难得去酒店摆酒席庆生,请了很多单位的同事和家属院的一些老邻居,我不能让她失了面子。
中国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设宴庆生,我这个独生女儿怎么能不带上女婿一同去呢?
周逊倒是爽快,我支支吾吾地提出让他去参加妈妈的寿宴,他一口便应承了,还嘻嘻笑着玩笑一句:“丈母娘过大寿我怎么能不去呢?媳妇儿,你说,明天给俺妈送什么礼物?”
“我呸,谁是你妈了?”我啐他一口。
“不是对吧?那我不去了,我有事要忙了,挂电话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你爱去不去,不去拉倒。”
“别介,我去啊,谁说不去了?挺长时间没见咱爸妈了,怪想的。”
“你——”我恨得牙痒痒,却拿他无可奈何。
“明天几点啊?我来接你。”他的得意透过电话都能感觉到。
“下午五点半,你到公司——”我想了想,说,“算了,我们俩在酒店门口碰面吧,你不用来接我了,高峰期,我怕塞车。”
其实,我是怕集团的人看到了,万一传到沈晖的耳朵里,他肯定不会轻饶我。
虽然,别人在他跟前提到我的可能性很小,可也不得不小心为妙。
“干嘛不让我来接你啊?有男朋友了?办公室恋情?”他阴阳怪气地说。
“我有男朋友也很正常,你管的着嘛你。”我凶巴巴地说。
“谁爱管你啊,就你那缺心眼的白痴样,被人拐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我这辈子就吃过你的亏。”我一句话堵回去。
“我怎么就亏你了?当初可是你哭着喊着要和我离婚的。”
“姓周的,你有完没完啊?去不去给句爽快话。”
“去去去。”他一叠连声地说。
“你答应了就别放我鸽子,还有,千万别晚了,六点钟一定得到酒店,得帮我妈妈招呼客人。”
“行!”他答得爽快。
这厮是个极不靠谱的人,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没和老妈说死,只说周逊在外地出差呢,不一定能赶回来。
“他不是帮他家里管理公司吗?自家的生意出差不能提前回来吗?”我妈不乐意了。
“妈,我又没说他一定不来,你放宽心吧,女儿我明天一定让你开开心心的过寿。”
“明天你和周逊一定得早点到啊。”我妈叮嘱一句才收了线。
我隐约记得朱思雨的姐姐在一家珠宝公司当门店经理,她向我提过,如果要买金银首饰玉器之类的可以找她姐姐打折,可以以内部价格卖给我。
第二天向朱思雨一说,她很爽快地答应了,中午陪我去挑了一块玉牌,代价是哪天请她去搓一顿。
一万多的玉牌刷卡刷得我肉痛。
朱思雨在旁边一个劲儿拍我马屁,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孝顺女儿。
惭愧啊,汗颜啊,我这点儿小小的回馈哪儿及得上她对我无私付出的万分之一?
周逊今儿倒是很准时,等我到酒店时,他早候在门口了。
白衬衫黑西裤,皮鞋铮亮,脑门油光水滑,瞅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
“喏,孝敬咱妈的。”他递给我一盒包装精美的虫草。
“又是你家吃不完的吧?”
“时间太紧了,赶不及去商场精挑细选,家里有现成的,干嘛不拿?”他施施然说。
周逊这厮,骨子里还是个农民,别看他平素吃喝玩乐花钱如流水,可有时也小气得紧。
无所谓了,他现在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谢了。”
“和我客气啥?夫妻一场——”
“打住。”我指着他鼻子,不客气地说,“少蹬鼻子上脸的,宴席一结束,这虫草你带回家去。”
“别介,这些个补品我家里多得是。”
“你拎回家扔垃圾桶去,要不放着烂掉。”我恶狠狠的。
“得得得,我怕你了,进去吧。”
老妈看到周逊乐得合不拢嘴,老爸虽然淡然,周逊喊“爸”时,却也和缓着脸色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