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累了,来自于下身的疼痛这样清晰我居然也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
等我醒来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我睁大眼,难以置信地喊出口:“爸……”
“醒了?”老爸语气淡然。
“爸,你终于肯来医院看我了。”我偷窥他的脸色,“你见到宝宝了吗?”
“看到了。”
“长得好丑是不是?像只小老鼠。”
他不满地看我一眼,“你刚生下来不到六斤重,沫沫七斤二两,比你重多了。”
“沫沫?爸,是你给小外孙取的名字?”我心里一喜。
“是乳名,大名就叫秦承宇。”
“承宇……爸,出自屈原《涉江》里面的诗句‘云霏霏而承宇’这一句,对吧?”我颇有几分自得。
沈某人对儿子的这个大名是相当地满意,“沈承宇”多有气势的名字啊,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老爸是教历史的中学老师,可对历代的诗词歌赋如数家珍,比汉语言专业毕业的老妈还要厉害三分。
小时候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被老爸逼着背诵唐诗宋词,实践证明,脑子里装一堆诗词歌赋在当今这个社会当真是无用的。
“伯父……”
我循声望去,沈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上的表情诚恐诚惶。
老爸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我说:“你妈回去给你煲汤了,应该快回来了,下午学校还有课,我先走了。”
“伯父,我开车送你。”沈晖低眉敛眼地走过来。
“不敢当。”
他不敢再和老爸说话了,而是将保温桶放下后径直去到婴儿床前,专注地看着孩子,唇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意,眸光也是亮晶晶的。
“孩子醒过没有?”他转眸看我。
“我也才醒一会儿,把孩子抱过来吧,我怕他饿了。”我的胸部涨得有些痛。
“等他睡吧,你先喝碗汤。”
他又盯着孩子看了数秒,这才过来给我盛汤。
“黑鱼汤,只放了生姜和盐,可能口味淡了点,尝尝看喝不喝得惯。”他瓢了一勺汤送到我唇边。
老爸还坐在那儿没有走,我顿觉尴尬,冷着脸说:“我现在喝不下。”
“我走了。”老爸站了起来。
“海星,你自己喝。”沈晖把汤放在我手里,亦步亦趋地跟在老爸后面出了门。
我心里很矛盾,既怕老爸给他难堪,又怕老爸轻易接纳他。
毕竟,我的心结未解,难以释怀。
出院后,我坚持带着沫沫住回了严颜家里,毕竟是未婚生子,我很怕回到父母家街坊邻居会说闲话,让爸妈面子上难堪。
沫沫是个乖孩子,知道当妈的生他时遭了罪,自出生后就很好带,每天喝足了奶乖乖睡觉,基本上不会闹腾。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我轻轻哼唱着歌儿,摇晃着婴儿床里的摇篮。
今天沫沫和平常不一样,喝足了母乳后怎么也不肯睡,睁着一双肿眼泡一个劲儿冲我傻笑。
“傻儿子,傻沫沫,坏小子……妈妈累了,你睡觉了好不好?”我卷着舌头放出声响逗他。
“咯咯咯……”他快乐地挥胳膊踢腿儿。
“你家儿子肯定想爸爸了。”严颜走过来说,又看了我一眼,“沈晖有两三天没有来了吧?之前可是早中晚都来报道的。”
“他来不来都一样,我和儿子照样过。”
我说的是大实话。
沫沫很好带,每晚喂饱奶后基本上是一觉睡到清晨,半夜没有哭闹过。
我妈每天早上七八点过来,待到下午四五点才走,有她帮我搭把手,我完全不觉得累,连请保姆的念头也打消了。
“沈晖这几天是不是忙别的事去了?有没有给你说一声?”严颜问。
“前天给我打电话了,刚说两句小乖就醒了,我忙着换尿布喂奶,就没管他了。”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后来……好像就没再打电话来了。”
我全部的关注力都放在儿子身上,对于其他的人和事不怎么上心了。
“不打算再给他一个机会了?你这次生沫沫,他的表现还不错。”
“我一个人带着沫沫也挺好的,不觉得少了什么。”我语气平淡。
“除了这两天,他哪天不是往这儿跑?一天来好几趟,你当然不会觉得少了什么,要是他长时间不来,我看你还嘴硬不?”严颜轻哼一声。
“你今天不用出去找工作吗?别像只苍蝇一样老在我面前嗡嗡嗡,吵的我头疼。”我不耐烦地回一句。
自从我生下沫沫后,连严颜的立场都不坚定了,几次三番暗示我和沈某人和好算了。
他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凭什么我要委屈自己和他在一起?
门儿都没有!
“哟,现在有儿子了就嫌弃我了?”严颜笑眯眯的,也不生气。
“德行。”我白她一眼。
门外有人按门铃,严颜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肯定是沫沫他爸来了。”
“肯定是小乖的爸爸来了。”我不甘示弱地回说。
他来与不来,我真的没有任何期待,心止如水,平静无波。
“叔叔阿姨你们来了,快进来,沫沫正巧没有睡。”
老爸老妈来了?我赶快迎出去,老妈冲我笑道:“你爸今天休息,他又没有什么爱好,说不如过来看看外孙子。”
“爸。”
“嗯。”老爸应了声,目光直往里间瞟。
“老头子……这间,走,我领你去。”老妈领着老爸往里走,又回头把一个保温桶往我手里一送,
“差点忘了,喏,你爸给你炸的藕丸子。”
“我吃过午饭了。”
“给你晚上加餐,我可记得严颜也爱吃。”
“哟,我有口福了,多少年没有吃到叔叔炸的藕丸子了。”严颜不客气地从我手里抢过保温桶。
我倚在门边,看着老爸老妈站在婴儿床前逗弄着沫沫,心里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
“老秦,沫沫这眼睛长得跟海星一模一样,又大又亮,瞧这双眼皮多好看啊。”
“皮肤也和海星一样白,水色好。”
“瞧这头发多黑啊,又柔软。”
我哑然失笑,沫沫的眼皮肿肿的,像是没有睡醒一样,哪里又大又明亮了?
门铃又响了,我和严颜对望了一眼,心想这次不知是沈晖还是吉少安。
我希望是吉少安,老爸对沈晖始终很冷淡,他来了会很尴尬。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门外的不速之客会是沈晖一家人,老中少三代全到齐了。
我目瞪口呆,嘴巴张大了合都合不拢。
严颜扯着嗓门热情地招呼:“哟,这是沫沫的爷爷奶奶吧?快请进快请进。”
又狠推了我一把,“海星,傻站着干嘛?还不把客人请进来?”
“叔叔阿姨别介意啊,海星她这是太高兴了。”严颜将我推到一旁,请沈晖一家人进来。
我高兴个毛啊,我恨不得将这一家人关在门外,省掉接下去的尴尬。
“娅娅,喊人啊。”沈母提醒一句。
“海星阿姨好。”娅娅喊道。
“小秦,我们不请自来,你不会介意吧?”严颜口里的大boss说话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沈晖的父亲,五十几岁的中年人,眉宇间和沈晖有几分相似,气质稳重语调沉稳,整个人带着久居高位的优越感,令人心生敬畏。
“不介意,叔叔阿姨好,娅娅好。”我机械地打招呼。
“海星。”沈晖轻唤。
他偷窥我的脸色,语气带着不确定的忐忑。
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领着一家老小来了,你什么意思?
“嗯。”我木着脸。
“沫沫呢?是不是在睡午觉?”沈母喜孜孜地问。
我正要答话,严颜抢着说:“要搁平时啊,沫沫早睡了,他今儿肯定晓得爷爷奶奶会来,一直不肯睡,等着你们呢。”
“真的?那太好了。”沈母喜上眉梢,对沈父说,“老沈,听见没有?乖孙子等着我们呢。”
到底是大boss,沉得住气,语气淡淡地“嗯”了声,可也掩饰不住眼里暗藏的喜色。
我很想大喊一声:儿子是我九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和你们沈家有毛线关系啊?
“叔叔阿姨,沫沫的外公外婆你们没有见过吧?正巧今天他们也在呢。”严颜笑道。
沈母楞了楞,很快反应过来,“亲家公亲家母也在?那真是太好了,正好见个面。”
我怀疑我耳朵出毛病了,大半年前您对俺客气得过份,明里暗里警示我配不上您高贵的儿子,更不配嫁进你们沈家的门,现在口口声声的亲家公亲家母,您让我说什么好呢?
客厅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老爸老妈,他们走出来双双吃了一惊。
“小沈,这是……”老妈询问的目光看向沈晖。
沈晖咳几声清了清喉咙,这才向双方父母介绍:“伯父伯母,这是我的父母亲,爸,妈,这二位是海星的父母。”
“亲家母好。”沈母扑过去一把拉住老妈的手,亲热地说,“早就打算去拜访你和亲家公,全怪晖子的爸爸工作太忙了,今天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我们打算先过来看看孙子,再去拜访你们。”
又回过头去扬声喊:“小李,快把东西提进来。”
我这才注意到门外还站着一个中年人,双手拎着十几个袋子走进来。
“海星啊,这是我给沫沫准备的礼物,还有一些是给你补身子的补品,我听晖子说了你生沫沫时遭了不少罪,要多吃些补品把身体调理好。”沈母对我的称呼变了,态度更是360度大转变。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里屋婴儿床里躺着的那个小人儿。
呵呵,什么叫“母凭子贵”,我今天总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我妈最先反应过来,她不露痕迹地挣掉沈母的手,笑呵呵地说:“沈夫人,您怕是搞错了吧?不好意思,沫沫姓秦,大名叫秦承宇,和你们沈家好像没有关系吧?”
我差点为老妈拍手叫好!
沈母的脸色立马变了,她很勉强地说:“亲家母,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沫沫可是我们沈家的血脉,如果没有晖子,你女儿一个人可生不出儿子来。”
“沈夫人,我家闺女和你儿子又没有夫妻关系,沫沫的小名大名都是他亲外公取的,他是我们秦家的血脉,可不是你们沈家的。”老妈面不改色。
“……”沈母的脸色很难看,硬挤出来的笑容更难看,“等小秦出月子了,晖子马上和她去领证,这不就合法了吗?”
“结婚?我家海星近期好像没这个打算,妈说的对吗?闺女。”老妈看着我。
一屋子人的目光“刷刷刷”地汇集在我脸上,任我的脸皮再厚也招架不住了。
想到里屋婴儿床上躺着的儿子,我瞬间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沫沫,至于其他……实在是没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