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被严颜说中了,摸约也就四十来分钟,派出所把我们几个人全放了,所长跟在几个男人后面点头哈腰,一个劲儿说对不住各位了,是个误会。
“超过一个小时,恐怕要你们厅长亲自来放人了。”崔少盛气凌人。
“是我们有眼无珠,让您受惊了。”那所长唯唯诺诺,连大气也不敢出。
沈晖阴沉着脸走到前头,他的气场太冷,所长几次堆了笑脸想和他搭话,终究还是不敢。
又走到魏辰东旁边,陪着小心说:“不知道各位都是贵人,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算了,你们派出所也是按章办事。”魏辰东淡淡道。
一辆丰田越野的警车送我们一行人去医院,沈晖坐在我旁边冷着脸对我不理不睬,魏辰东和严颜都是车友俱乐部的常客,聊起来倒有不少共同话题。
我听了一会儿插不上话,闷闷不乐地对着车窗外发呆。
手机响了,我看了看来电,是吴昊,马上掐断回了条信息:我这边太吵,我们发短信吧。
你现在在哪儿?他问我。
我:我和严颜在车友俱乐部玩。
吴昊:晚些时候我来接你去宵夜。
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我心里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可是,我现在惨兮兮的样子他见了肯定会心疼,再说沈晖今晚为了我和崔少那帮人大打出手,个中原因我怎么向吴昊解释?
于是我回复:太晚了,我去严颜家住。
他只回了简单的一个字:好。
我把手机塞回包里,一转眸,正对上沈晖深如寒潭的眼睛,表情阴沉不定。
“好像快到医院了。”我往车窗外瞄了眼,讪讪地找话说。
他的目光极具穿透力,盯得我极不自在,便微微侧了脸避开他的视线:“估计医生会让你打抗生素,消炎比较快。”
“我看你比较需要打抗生素。”他不冷不热地说。
“那倒是,我也受伤了嘛。”我讪笑道。
他声色不动地睨着我,忽然说:“到了市立医院你领她去脑科钟主任那儿,让她给做个头部扫描。”
我怔了0,1秒钟,才意识到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果然,魏辰东接话了:“我知道了,晖子,你呢?用不用也做个脑部CT?”
“我没伤到头部,打几针抗生素应该没事了。”沈晖说。
我头部缠了一圈纱布,包扎得像个重伤员,样子滑稽极了。
严颜陪着我在钟主任的办公室等CT结果,沈晖在外科病房打吊针,魏辰东也跟去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钟主任才回到办公室,我和严颜都站了起来,她挥挥手示意我俩坐下。
“钟主任,我的CT检查结果应该没问题吧?”我很轻松地问。
“你的CT报告还没有出来。”她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抬起头看了看我:“秦小姐是吧?你先坐。”
我依言坐下,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
“秦小姐,你头部以前是不是受过伤?”她很突兀地问。
我怔了怔,很肯定地回答:“以前没有受过伤,今晚是第一次。”
“你好好回忆一下。”她引导我,“近些年没有,那么小时候呢?有没有印象?”
我很努力地回忆,沉吟着说:“好像听我妈妈说起过,大概5,岁那一年吧,贪玩从树上摔下来过。”
“当时没有去医院检查吗?”
“当时——听我妈妈说,我只是大哭了一场,后来照吃照睡,也没有发现哪里不舒服,再加上她和我爸爸工作都比较忙,也就没有带我去医院检查。”我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紧张起来,“钟主任,是不是我的头部有什么问题?”
“秦小姐,你别紧张,初步发现你的脑部有淤血,可能压迫到你的视神经,我建议你做近一步的检查。”
我懵了,一时消化不了她说的话,呐呐地问:“钟主任,你能说的再具体一些吗?”
“你今天受伤的部位,经过CT扫描,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在你的右脑部位发现淤血,应该是你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那一次,摔伤了头部,由于没有及时治疗,受伤的部位慢慢形成了淤血。”
我像是听懂了,可脑子像一团浆糊理不出头绪,根本不能思考。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只是初步诊断结果,需要做近一步的检查,我才能确定你的病情。”
“需要开刀吗?”严颜焦急地问。
“病情确诊之前,我暂时不能提出任何专业意见,抱歉,这一点希望你们理解。”钟主任很诚恳地说,“秦小姐,周一如果你方便的话,最好到医院来检查,不管是什么病灶,尽早治疗比较好。”
“钟主任,周一你上班吗?我能不能直接来找你。”我深吸一口气。
“我要去北京参加一个脑科方面的学术研讨会,今晚的飞机,刚才正在家收拾行李呢,接到沈先生的电话就马上来了医院。”钟主任抬手看了看腕表,“我得赶去机场了,秦小姐,我这次去北京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如果你想尽快检查的话,我可以介绍我们医院其他的脑科专家给你。”
“钟主任,不用了,我可以等你回来。”我对这位沉稳干练的脑科专家有种莫名的信任,很客气地说,“你赶着去机场,我就不耽误你了,再见。”
走出主任办公室,严颜伸手搭在我肩上:“海星,你别着急上火,刚才钟主任不是说了吗?还没有最后确诊呢,说不定是虚惊一场。”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笑了笑。
见我脸色如常,她松了一口气,手滑到我后腰狠捏了一把,惊呼,“小妮子长肉了嘛,小心成水桶腰了。”
“长胖点不好吗?证明我身心愉悦嘛。”的确,和吴昊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我的饭量与日俱增,体重也蹭蹭地往上涨。
“对了,我们去外科病房看看那个沈——沈先生吧,他毕竟帮了咱们。”严颜斜乜我一眼,“老实交待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海天国际中国大区的CEO,我是合作公司的小设计师,你说是什么关系?”
“不说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她耸耸肩。
围在严颜身边的男人多得是有权有势的,所以对沈晖,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沈晖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输液,魏辰东见到我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海星,你脑部CT结果出来了吧?”
“钟主任今晚的飞机去北京开会,CT报告要等她回来。”我笑着说。
倚靠在床头的沈晖闻言皱了皱眉,斜斜地睥着我却没有说话。
严颜用手肘碰了碰我,拉着我走了过去,笑吟吟地说:“沈先生,多亏你今晚英雄救美,否则我和海星就惨了。”
“客气了。”沈晖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钉在我脸上的目光收了回去。
“你俩怎么会在崔志浩的包厢里?”魏辰东问。
“今晚——是我连累了海星。”严颜苍白着一张脸,神情沮丧,“平时我都不沾这些人的,今晚被鬼迷了心窍,跟着他进了包厢。”
“今晚算是你们俩运气好,我正巧也在俱乐部,海星跑出包厢喊救命,我还不敢确定是她,马上给晖子打了电话。”魏辰东又转过脸去问沈晖,“晖子,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好像说你在南山,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
“车开得快。”沈晖轻描淡写地说。
“是够快的,速度可以和火箭比了。”魏辰东笑着揶揄道,“超速肯定被拍照了吧?你等着罚款扣分吧,搞不好驾照也得重新考。”
“乌鸦嘴。”沈晖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两个男人一问一答,我和严颜根本插不上话。
眼波一转,发现输液器滴药的速度极快,忙走过去帮他调慢了。
“你干嘛?”沈晖皱着眉问。
呵,好心当成驴肝肺。
“输太快了怕对你身体不好。”我笑脸相迎,不与他计较。
“太慢了。”他颇不耐烦,对魏辰东说,“老魏,帮我调快点。”
魏辰东笑眯眯的,目光在我和沈晖之间悠了悠:“海星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你就从了吧。”
这话听起来太暧昧,我的脸微微发烫,忙低下头盯着脚尖。
“你们走吧,老魏在这儿就行了。”沈晖很冷淡地说。
有人下逐客令了,我只好领命,可就这样走了,又觉得自个不厚道,于是细软着嗓子问:“沈总,你今晚留在医院还是回家?”
“回家。”
“那算了,我以为你会住院,准备明早煲汤给你送过来。”
“你可以送到晖子家里去啊。”魏辰东提醒我。
这个魏辰东,要不要这么多事啊?我可不想送到沈晖家里去,万一撞见米姿,她免不了又生误会。
“沈总您的意思呢?”我客气一句。
“不用了,家里保姆回来了,你走吧。”他一脸厌弃,仿佛我是他深恶痛绝的人。
热脸贴在他冷屁股上,我讨了个没趣,说了声“那——沈总,魏总,我走了。”
“现在挺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小心一点。”魏辰东点点头。
瞄了眼沈晖面无表情的冰块脸,我拉着严颜灰溜溜地离开了病房。
他为了我不惜和崔少那帮人大打出手,还光荣地负了伤,而刚才,冷着脸对我爱理不睬。
我很怀疑,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是同一个男人吗?
天知道,他冲进包厢的那一瞬,我觉得暗无天日的世界一下子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