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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周户家的被儿子赶出了家门。这成了周王村的一件奇事。

事情虽然发生在结婚后的第二天一早,可新婚之夜就有了征兆。周小成在这样一个夜晚,竟然没有和石柳柳亲热,而是一整夜都不言不吭地直抽闷烟,把个黑乎乎的窑洞整成了个大烟囱,呛得石柳柳咳嗽了一个晚上。天亮的时候,周小成却打起了呼噜,太阳升得老高了才爬起来。周户家的过来喊“小成,快起来吃早饭。”周小成闻声出了门,不吭声一把抓住周户家的胳膊就往大门外扯。周户家的还没明白咋回事,就被自己的脚绊倒在了地上,周小成没松手,拖着就走,拖到墙外的一个破柴窑跟前,拉开门一把推了进去。而后返回去反锁上大门,脱鞋上炕,蒙头睡觉。

周户家的知道儿子对她是相当有气的,对这次委屈也有些准备。她甚至想到儿子会怒气冲天地跑过来捅她一刀,可怎么也没料到会把她赶出家门.周户家的蹲在柴窑里的一堆细草上哭得没眼泪了以后,起来出了门。她没有回家,而是去村里新打的一口井边去跳井。周户家的到井边时,正好有几个人在打水,她哭着说儿子不要她了,她不活了,说着就往井口扑?打水的人忙拦住,把她拉到一边坐下,打着哈哈说:“要跳等我们把水缸里装满了水再跳,不然你先淹死,我们得后渴死。”

打水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大伙儿都围过来听周户家的诉怨。这一大早的就遭了这么一灾,没来得及洗脸也没来得及梳头,再加上哭得时候是嘴也咧眼睛也歪,这眼皮不知啥时候也耷拉下来了,皱纹左一条右一条地爬在了耳朵根子上,让人一看就觉得周户家的突然老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人开始窝囊了不少,在柴窑里才蹲了那么一会儿,就沾得满身是草是土,手上鼻涕眼泪的也往身上抹,哭起来嗓子里呼噜呼噜的,连着几口痰都咽进了肚子里。

蹲在井边上的周户家的,不仅仅是哭得伤心,内心也着实绝望得很。周王村里的人记得,周户家的哭得这么伤心,除过周户死了那一回后,再没有第二次。儿子把母亲赶出家门,无论如何总是一件让人无法苟同的事情,大伙儿就劝她想开点,劝她断了死的念头。这一劝就让她受了感动,就让她动了真情,让她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她哭着说:“我一个寡妇人家养大他容易吗?我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又花钱又丢人的,连脸都不要了,差点死在了王光荣的炕上,才把媳妇娶进了门,可儿子拍屁股就走,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我只说了两句不好听的,亲儿子就把我赶出了家门。我想不通,想不通哪!”周户家的是又拍大腿又蹬脚,又撕自己头发又抓自己脸,真是伤心到了极点。如果不是石柳柳赶来好言相劝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跳进井里去的。

说起周小成娶王光荣闺女的事情,话并不长。

周小成十四岁辍学回家后,用王光荣的话说纯粹是挂衣的架子,造粪的机器,没一点用场。让他犁地他不会扶犁把子,稍不顺心就打牛。牛却不吃他那一套,回过头来就执着牛角顶他,结果不是木犁被折断,就是他被牛顶倒在地。周户家的怕牛踩伤了儿子,经常吓得妈妈老子的。挑粪呢?说压得肩膀痛,割麦打碾呢?说太阳硒。下了地不是找凉树影子睡觉,就是爬到树叉上掏乌蛋,气得周户家的是哭爹叫娘。最气人的是他经常跑到学校里惹事。他星期天偷着爬墙进去,在教室里拉堆屎,往教桌上尿泡尿,撕破几个作业本子,或者朝黑板上写几句“某某某老师搞女人”的话,而后就装做没事人似的,在外面打听事情的结果。知道学校里一片慌乱,老师喊怨,学生哭叫,他高兴得能偷着笑一夜。学校里也怀疑过他,有人也来找过他的麻烦,周小成不是死不认帐,就是到处东躲西藏,吓得周户家的一夜夜睡不着觉。后来兴打工,周户家的就动员儿子去,说“城里好,城里人文明,你爹就是进了城才成了英雄的。你到城里闯一闯,肯定会出息的。”

周小成打工很有特点,就是去的次数多,换的地方多,每次时间短。几年时间里,走州过县,跑了几十个来回,长则不过月余,短则三天回家。出门时带着路费盘缠,背着大包小包,回家则身无分文,光人一个。当然,变化还是有的,那就是嘴越来越馋,人越来越懒,口气越来越大。不是能贷到款,就是能赚大钱,吹起自己来,是一口把天都能吞了。周户家的一开口要钱,儿子立刻就犯病,轻则说在别人那儿赊着在老板那儿欠着,重则扔碟子砸碗,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为此找周三爷上过家法,也找派出所拿手拷子吓唬过,用尽了手段,还是没把儿子管教住。村里人对此都下过结论,说周小成是没爹的孩子,是路边的野狗,是歪脖子树。是死狗一条,扶不上墙。

一天晚上夜很黑,王光荣刚摸索着溜到周户家的炕上脱了睡下,就听到有人敲大门。王光荣已经忙活开了,顾不上外面的事情。周户家的听声音不对,谎着说“小成回来了。”话没说完就把王光荣推了下来。这时敲门声越来越大,紧接着又用脚踹,听感觉门板马上就要破了,惊得圈里的鸡也“呱呱”是狗也“汪汪”。周户家的不敢应声,王光荣干着急就是把脚塞不到裤管里去。这时门不响了,周小成一蹦一跳地开始翻墙,周户家的推王光荣下炕,说:“快快,来不及了。”王光荣提着裤子跑出了门,周户家的才拉着哭腔应了一声“别…别急——”周户家的勉强穿齐了衣服出了门,看到周小成站在院子里,黑乎乎的像一根柱子。周户家的问:“回来了。”儿子不吭声,周户家的说:“我给你做饭去。”儿子还是不吭声。周小成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进了屋里,又看又翻,鼻子一吸一吸地嗅了半天,没发现啥动静,就又出来了。刚走进另外一个窑里,忽然听到猪叫了一声,就又转身出来往猪圈里钻。进去后没啥动静,出来时匕首上挑着一条裤子。周小成用匕首执着裤子裤衩连同腰带一起走进屋里,扔到了明晃晃的灯光底下,周户家的吓得两腿开始筛糠.周小成问:“这是哪个驴~日的东西?”周户家的直打哆嗉直流眼泪就是不说话。周小成说“拿火去。”周户家的乖乖找来火柴递了过去。周小成接过去划着一根点了根烟抽上,抽了几口后,用匕首挑着地上的裤子到院子里划了根火柴点着,火“吱吱啦啦”地响,火焰越着越高,夹杂着一股熏人的臭气,摇摇摆摆地直冲天空。烧完后周小成在残灰上踩了几脚,周户家的心脏也跟着“嗵嗵”蹦了几下。她看到儿子把匕首插到了腰间,心跳才稍微缓解了一些。周小成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面包水果坐在炕沿上吃了起来,吃完后顺手把周户家的放到桌子上的一碗剩饭拨到了地上,而后回自己屋里蒙头睡觉去了。周户家的呢?却瞅着墙发呆,一夜没有上炕。第二天早晨周小成还没有睡起来,周户家的就在门外磨蹭来磨蹭去地转圈子。最后周户家的鼓足勇气进了门,坐在了儿子的炕边上。看他醒着,就说:“妈已经是猪,是狗了。你都知道的,你已经长大了,自己可以过日子了。妈准备让王光荣离了婚,和他过。”

“你敢——”

周小成翻身起来,抓起枕头边上的匕首猛刺出去。匕首刺进了炕皮里头,周户家的魂儿都吓得没有了踪影。

从此以后,周小成开始当家作主了。他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周户家的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偷偷地流泪,背后给别人诉诉苦。同情她的人都说,现在的小伙子,要靠别人调教呢,哪个父母能管得下。找个媳妇,再抱个孙子,家就像个家,日子也就像个日子了。不然老寡妇小光棍的.哪有个日月。周户家的听着也觉得是,可孤儿寡母的不说,儿子的名声早坏了,再说几万元的彩礼,就是砍着卖手指头也凑不够啊。周户家的昼思暮想,想不出个头绪,一天晚上王光荣趁周小成不在,半夜里偷着溜进来睡到周户家的身边。周户家的心情不好不理他,王光荣却猴急,她却挟着腿捂着胸脯说自己以后“不了。”这让王光荣很奇怪。问为啥?周户家的却说你别管,反正以后“不了。”三说两说把王光荣的情绪弄得一点儿都没有了,他索性也一侧身打起了呼噜。过了几天王光荣又来了,结果是刚要开始,周户家的又夹腿捂胸地说自己“不了。”这让王光荣很生气,猫不吃老鼠是惯出来的毛病,王光荣穿起裤子跳下炕就走,还把门摔得哐哐响,出门后一连好多天再没来踩个脚印。这可是周户家的没想到的。她原想王光荣这个死心眼驴,肯定会一直围着她这个碾台转圈子,使几天驴脾气肯定还会回来。结果等了好长时间都没见人影,这让她很纳闷。后来她闲着没事儿照了照镜子,无意中看出了道道。这年龄一天天大了,脸不白不嫩了,腰身也不活泛了,哪还能拢住王光荣呢?周户家的不由得伤心地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想,一边想一边哭,哭自己命苦,想没有男人依靠过日子的艰难。过了几天,心里渐渐平静了,周户家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也把问题想得实在了一些。她想王光荣日后肯定会离开自己,但只要自己往后别再趑趑拧拧地对他使性子,现在还不至于。不如抓住机会下点功夫,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日后也有个靠头。周户家的插起门来,把自己里里外外地洗了一遍,剪了头发,擦了粉,换上了赶集穿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又光堂又香喷喷的,而后以打电话为名,去村委会找王光荣。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蹭过去,说自己前一阵子是身子“不方便。”心里也跟着烦。“真的是?”王光荣睁大了眼睛。“啥时候假过?”周户家的说话时瞟了一眼窗外,见没人,就在王光荣胖乎乎的脸上拧了一下,而后转身出了门。王光荣感到耳朵麻酥酥的,他先发了一下愣,随后就生出一些无言的感动,眼眶里有些湿润,鼻子也有些酸。晚上王光荣去了,周户家的早已在被窝里候着。王光荣一上炕,周户家的就贴过来,像一只发情的母狗,是又摇头又摆尾又哼哼,搂住王光荣的身子就舔就咬就折腾,一会儿云里,一会儿雾里,一会儿风里,一会儿雨里,走完一山又一山,过完一水又一水,最后终于把王光荣送入仙境。在感觉回到了人间之后,周户家的开始擦洗自己,王光荣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着吸着,一边吸一边瞅着黑乎乎的窑顶,偷偷地笑了一下,心里问了自己一句:“妈的,当皇帝啦?”周户家的忙活完后,又过来钻到了王光荣的怀里。她问:“舒坦吗?”王光荣把她胖乎乎的屁股捏了一下算是回答。周户家的就娇嗲嗲地说:“舒坦就答应和我做亲戚。”王光荣说:“除了不给你当儿子,别的啥亲戚都行。”周户家的摇着王光荣的肩膀说:“我不要你当儿子,我要你当亲家吗!”“嗯……啥——”王光荣惊得坐了起来。周户家的一看王光荣脸拉了下来,心里就感觉到这事情不容易。

可她脸上没显,还是很温柔地拉王光荣睡下,依偎在他身旁说:“做了亲戚我们就亲上加亲了,也就不用这么遮啊藏啊的。”王光荣不说话。周户家的接着说:“我知道你是怕我们娘儿俩白了你的彩礼钱,往后你女婿还你不成吗?”王光荣还是只抽闷烟。周户家的就有些急,一急就有了气儿。她说:“就算白了你,我伺候了你这么多年,当婊子也挣出那几个彩礼钱了。”王光荣听了一把推开周户家的就要走人,他扯过衣服就穿,态度坚决得很。出门时丢了一句话:“闺女又不是我叉出来的。”

这下把周户家的气坏了。她没想到王光荣这么无情,不答应也就算了,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就是搪塞和推托上两句,也让人心里能好受些。她心里难受了好几天,又有些不甘心,可思来想去又琢磨不出个道道来。后来她忽然想到用死这个办法或许能打动王光荣的心。一天上午村里正在分农药,周户家的去了。周户家的抱着肚子唉哟着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王支书我实在不行了,你帮个忙,中午给我把药送过来吧。”周户家的说到“中午”时特别地加重了语气。王光荣胡乱“嗯”了一下,没再说啥。后来犹犹豫豫了老半天,还是去了。进门之后,周户家的坐在凳子上。看见他进来了就病恹恹地站起来接过瓶子,说:“喷雾器坏了,在窑里头的架子上搁着,你给帮着修一下。”王光荣去了。周户家的把农药瓶子放到炕沿上,从被子下面摸出锁子,动作很利索地把窑门从里边锁上了,而后就脱鞋上炕,打开了药瓶盖。王光荣回了一下头,看到周户家的又锁门又上炕的,就戏骂:“是骚病犯了吧?”周户家的拉着哭腔说“我喝敌敌畏了——”说完一松手,玻璃瓶子就掉下炕碎到了地上。王光荣转身一看,就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喊叫:“你这是演得哪一出呀!”边说边胡乱找钥匙。周户家的说:“你不答应把闺女嫁过来我就死。”王光荣连声应“行。”用户家的翻了一下身,钥匙露在了被子外面。这时她肚子开始疼痛抽搐,接着就头发晕眼发花,开始抱着肚子大喊大叫。她本来只想吓唬吓唬,没想到一小口的药水,竟然这么厉害,没把王光荣吓死,自己竟然要先见阎王爷了。王光荣开了门却往外跑,跑到院子里觉得不对,这出了人命不得了,不吃枪子儿,也得让周小成那个土匪给捅了,就又停住脚步往回返。这时周户家的开始叫得更惨,连狗都听不下去了,跟着乱叫唤。邻家听到也有人打声了,王光荣急喊救人,进门抱着周户家的就往外跑。大门口有人推过来架子车,王光荣把周户家的放到车箱里,几个小伙子拉着就往医院里跑。村里围过来不少人,王光荣瞅着大家,伸出两手,用一只手背把另外一只手掌拍打得“嘭嘭”响,嘴里一个劲地说:“这这这这——是咋回事吗?”

周户家的抢救过来了,住在医院里。周小成知道了也要回来,王光荣急得在医院门口团团转。村里帮忙的人从病房里出来,就劝王光荣说:“支书你把事弄妥当些,出人命呢。”王光荣气得连出长气儿,一只手背又开始拍打另外一只手掌,嘴里一个劲地说.“这这这这——这妈个巴子的。”

婚事其实撮合得很顺利。王光荣先回去找了老婆,直截了当地说要把闺女嫁给周小成,而且还没有彩礼钱。老婆一听就哭闹了起来,说把你白送过去也就算便宜了那母狗了,那还能把闺女再送进火坑。死活不同意。王光荣就拍了拍她肩膀,微笑着开导说:“我和周户家的事你是知道的,周小成对我和他妈的态度你也明得跟镜儿一样。只要他们俩成了,闺女就在村里守着你,女婿最起码不会向着我,你这个丈母娘只管享清福。”王光荣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收起微笑,清了清嗓子后接着说:“不然的话,就把闺女嫁外村去,我就过去和周户家的过,你就吃屁喝凉水吧。”老婆听了就开始哭了。

“哭哭,哭什么哭,谁叫你叉不出儿子?”

“你老不回来睡,哪能叉出来?”

“你看你那个老母鸡样,真是扯蛋呢!”

周小成回来一听这桩婚事就低头不语,周户家的知道他会同意的。过去两家的牛搭队种地,他经常和王光荣的闺女月月一起玩,他牵牛,月月撒种子,他挖洋芋,月月往箩筐里拾,两人经常是一前一后的。那时候,也就只有月月来时,周小成才能老老实实地帮家里干点活。后来周小成打工回来在村里胡吹瞎编,月月却最爱听,每次都跟前跟后的。月月眼腈大,而且比周王村里所有女人的眼睛都大,而且是又大又圆,毛绒绒的,不像王光荣的蒜瓣眼睛,也不像王光荣家的老鼠眼睛。这一点就让周小成的心里很舒服。周小成吹牛最玄乎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睁得更大,连嘴巴都跟着张得老大,没人时周小成故意说一些男女之事,她不红脸,而是用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珠子瞅,一直盯到周小成红了脸低下头她才罢休。周小成如果吹得精彩好听时,她就用一只手捂着嘴巴笑。周小成心里想,能用手捂着嘴巴笑的姑娘,将来肯定在别的男人跟前知道遮知道捂,肯定能抓住自己的裤腰带不松手。周小成也多次纳闷过,王光荣和王光荣家的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姑娘。好几次他要提刀去捅王光荣,都是心里想到了月月,才没有动手。王光荣家的为婚事去开导女儿,说:“我命苦,只有你这个依靠了。用小成虽说毛糙一点,可不沾女人,往后靠得住。”月月红着脸说:“妈,我都懂,你就别说了。”周小成对这桩婚事是先喜后忧,喜忧交织。他一会儿想到月月的大眼睛,一会儿想到小时候别人骂他是王光荣这头驴和他母亲这匹马生的,心里就恍惚得很。每当别人问他:“骡子,要结婚了?”可的心里就“坷噌坷噌”的。甚至后来别人之间说话时看他一眼,他都在怀疑是别人在议论他“是骡子是马”的事情。婚事要马上办了,准备得很热闹。月月已经被敲锣打鼓地迎进了门,坐在主窑里的大炕上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等着客人到齐后拜天地。周小成穿得衣帽整齐地站在大门口迎亲接友。这时候他突然听见邻居家院墙内的几个人在议论自己。

“那是王光荣的种啊!”

“兄妹咋能结婚哩。”

“畜生都不干那事呀!”

“养个娃都是个没屁眼的。”

周小成的脑袋里面爆炸了,两腿都快立不住身子。他闷着头回到屋里,胡乱抓了几件东西,趁着人多混乱,就悄悄出门溜走了。

周小成这一走,竟然五年多没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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