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轩源也没有说话。
赵芜熙没有接到顾轩源的指示，自然也不会开口说话。
毕竟在耗着时间死活不说话这一方面上，顾轩源的本事可谓登峰造极，所以生生叫杜曲觉得有些尴尬，终于没忍住，抬头看向了顾轩源。
良久，他缓缓说道：“你也该满意了吧。”
杜曲已经率先开口打破这安静的气氛了，顾轩源就没必要再跟他浪费时间了，于是顾轩源回答道：“还没满意。”
杜曲自嘲般地冷哼了一声，说道：“可你就是再不满意，也只能如此了，我能告诉你们的，全部都说了，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生不如死，你们也算是报复了。”
顾轩源却道：“跟那时候以为朕死了的卿儿相比，你受的这些罪，根本不值一提。”
顾轩源说这话时，躲在一旁偷听的楚云卿，心头猛地狠狠一颤。
杜曲却道：“你又没有真的死，何况还回来给她解决了后顾之忧，她算受什么罪。”
顾轩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跟你这种无心无爱的人说这种话，是有些为难你了。”
杜曲又道：“顾轩源，你知道我向来最讨厌什么吗？”
顾轩源没说话，其实是根本没有兴趣回答他这个问题。
杜曲也没真的给顾轩源留下回答的时间，便继续又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你不就是十几岁就上了战场，被封了个什么天才战神吗？不过有名无实的破封号，有什么可得意的？”
“也就是你，总觉得自己最了不起，觉得自己就是这天下的王一般。”
“哼。我告诉你，唐门虽然，待我，无情无义，可是平心而论，你顾轩源，照武宗啊，差得远了！”
“顾轩源，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威胁到武宗吗？我告诉你，能跟武宗抗衡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顾轩源没有反驳杜曲些什么，却在心里自顾自地思索杜曲这些话背后的意味。
按理说杜曲已经心如死灰，对武宗失望到甚至甘愿说出了他所知道有关武宗所有的消息，可眼下这般情形下，却毫不吝啬地夸捧武宗。
如果不是武宗当真强大到一种境界，且十分得人心，如何惹得杜曲到死之时，还是在已经背叛了武宗之后，还对别人说着他的好呢。
顾轩源这次啊，当真是碰到对手了。
见顾轩源不说话，杜曲冷笑了一声，便又说道：“反正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而且你们也看到了，没有人来救我，甚至是想杀了我。要杀要剐，你们也不必有什么顾忌。”
顾轩源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朝赵芜熙要剑。
赵芜熙奉剑剑在顾轩源的手上，顾轩源一手托着剑鞘，一手握在剑柄上，漫不经心地跟杜曲说道：“其实那日要杀你的那个黑衣人，是朕的隐卫假扮的。”
“什么？！”杜曲倏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轩源，重复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你说你在南陆蛰伏了这么多年，就算来时是个不精明的，这么久了也该有些长进了。从洛安到北陆，光水路就要走一个多月，就算唐门真要派人来救你，也不该在你灰心失意的那些日子里来。”
顾轩源也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杜曲眼眶里闪着泪花，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嘴里不停地重复：“不是的，不是的……”
“你这一桩事，本就疑点重重，你倒是，从不相信自己的主子开始，生生将他的消息全部给吐了出来。”
杜曲脑袋里头嗡嗡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乱闯乱撞，就差撑爆他的脑袋。
武宗没有要杀他，没有要弃他，他却因为自己的不明智，说出了所有自己知道的有关武宗的消息。
他该死，他当真是该死！
顾轩源的视线从长剑上转移到了杜曲的双手上。
由于被夹成了重伤，也没得到任何治疗，甚至连最简单的包扎都没有，所以杜曲那一双手，别说能不能拿剑了，已经是看都不能看了。
顾轩源淡淡地说道：“就是留着你，怕也是没什么用了。”
杜曲没出声，可是沉默了良久，突然起身，朝顾轩源猛地冲了过去。
顾轩源只身形一闪，待杜曲冲到跟前时就扑了空，一头撞到了顾轩源身后的铁栏上。
杜曲倒了下去，可又迅速爬了起来，转向顾轩源，用那一双极其恐怖恶心的手朝他伸过去，似乎是想抓住他的衣裳。
赵芜熙可看不得顾轩源如此爱干净的一个人沾染上杜曲的污秽，连忙朝他一踹，便让杜曲被迫朝后倒去。
杜曲哭了。
他跪在地上，求着顾轩源，说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背叛了武宗，我无颜活在世上……杀了我，杀了我吧……”
顾轩源的语气还是淡淡地，似乎没有什么能叫他有大的反应的事。
但是这个话，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楚云卿一个没忍住，出来了。
楚云卿一边朝顾轩源这边走，一边故意做出些声音来，好叫顾轩源听见。
诚然，顾轩源听见了，略带些惊讶地转身看向楚云卿，不由得就迈开了步子朝她走过去迎接，边问道：“你不是睡了，怎么过来这儿了？”语气再不似方才那般淡然，而且带了一分惊讶，一分疑惑，还有八分关切。
楚云卿说道：“皇上怕是忘了臣妾这双耳朵。你走那时我还没睡实，自然是听得到的。”
“那你还不如叫住朕，就跟朕一同来了。”
楚云卿却笑道：“臣妾也有许久不曾跟踪过皇上了。此番就当是重温一下三年前吧。”
顾轩源抬起手十分宠溺地蹭了一下楚云卿的鼻子，说道：“你这丫头。朕何时是要你自己跟踪才能带你一同的了？”
楚云卿笑了，上手抓住了方才顾轩源蹭自己鼻子的那只手，与他一同，又一次进了牢房。
杜曲还跪在地上。
跟杜曲相比，顾轩源和楚云卿眼下简直是要甜蜜死了。
杜曲又是磕头，也顾不上去管这周遭有谁，继续求着顾轩源：
“我求你杀了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