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悠长又阴冷，脚下的六棱石子路光滑平整。
许是天气渐渐冷下来的原因，坐在此处也能感到几分凌冽的寒意。凉风吹在面上，也带了凉意吹进衣衫里。
凤柔跟在凤岚乔身边，几个宫女太监带着沉重的东西缀在后边，不是赶不上，而是靠太近兴许会听见主子们说话。
凤柔垂着眼睛，心里盘算着等下去凤仪宫谢恩的时候要怎样把凤岚乔支开，怎样和凤琳讨好卖乖，让她答应下自己的请求。
“端王妃在想什么？”凤岚乔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凤柔心下一惊，迅速抬眸，勉强一笑，“没什么。”
小心的掩下眸中的不喜和厌恶，她勾起笑颜，“姐姐在宫中有皇后娘娘照拂可真不错。”
“如今京城的闺秀千金有哪个不羡慕姐姐的？”
她浅笑嫣然，似乎真的为凤岚乔感到高兴，姐妹情深的模样。
凤岚乔轻轻笑了笑，给了锦绾一个眼神让她到后面去看着那个小宫女小太监，旋即温声道，“端王妃何必说这种口不对心的话？说出来也不觉得丢人？”
她眉眼弯弯，神色淡定，甚至含着温软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尖酸又嘲讽。
“这种话还是少说些，你既不是真心，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说实话，我听着有些犯恶心。”
凤柔的面皮抽了抽，藏在袖袍下的双手握紧成拳，心里恨意翻涌，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这宫中到处都是耳目，特别是身后那些都是皇后的人，到时候被看见又给个不好的印象。
今时不同往日，至少在皇后的人面前，她要压抑自己的性子。
好在做戏也成了习惯，她很快又平静下来，“姐姐说的什么话？虽我嫁入端王府，但也算不得什么，咱们姐妹情深，我自然为姐姐高兴。”
“嗤。”凤岚乔轻嗤，她喜欢装模作样，她也不愿意虚以委蛇。
永巷的檐角在青灰色的天空中渐渐清晰了，寥落又寂寞。有种阴冷的气息渐渐渗透出来。
“端王妃，我劝你还是打消心里的想法。”凤岚乔看着那屋檐，忽然淡淡道，“敏妃犯的罪名可不小，皇后娘娘不可能为了她说情。”
她的声色冷淡，在这青灰色的天空下带着风里的凉意，吹在凤柔的脸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分明还没对皇后提起，凤岚乔是怎么知道的？
心思乱成一团，但凤柔压了压，勉强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冷宫实在是太凄苦……”
“凤柔，你觉得我会看着你劝说着皇后娘娘给敏妃说情？”凤岚乔打断她的话，眼里露出几分猫戏老鼠的戏谑，“敏妃入冷宫，我可开心的很呢。”
“这份愉悦感我还想继续保持，所以你还是别做徒劳的努力了。”她眯眯眼，目光带着嘲讽和凉薄。
贱人！
凤柔算是听明白了，凤岚乔是在变相的告诉她，她会从中阻挠。
永巷近了，凤岚乔停下脚步，裙装的裙摆纤尘不染，干净洁白，“端王妃进去吧。”
“不远送了。”
凤柔狠狠瞪她一眼，咬着牙进去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去看看敏妃的情况。
不进去的时候看着还好，一踏入其中，就有一股阴冷的风掺杂着霉味席卷而来。
尘土的气息和淡淡的馊味弥漫在这座宫殿中。
凤柔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咬咬牙进去了。
杂草丛生，荆棘遍布。院子里面长久的没有人打理，已经是一片荒凉寂寥的景象。
这里头的风都似乎格外的冷些。
屋檐下挂着水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房间很多，有几个房间的窗户开了，窗边坐着鸡窝头的女人，嬉嬉笑笑的看着走进来的凤柔。
“嘻嘻，又进来了一个？”
“你看她还带着大包小包的，想来也是皇上允许的？”
“管他呢，在这种地方，那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处。”
几个疯女人疯疯癫癫的说着话，嬉笑的声音尖细又有些变调，听起来格外渗人。
凤柔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跟着永巷的小太监走到了敏妃的厢房门前。
“您自己个儿进去吧。”小太监顿住脚步，“敏妃就在里面呢。”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股带着灰尘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呼啦啦的让人反应不过来，只觉得难闻的很。
凤柔退后一步，皱着眉咳嗽了好几声，脸色更差。
竟就在这种地方？
房里光线昏暗，就算开了门也看不清楚。她撇撇嘴，实在不愿意走进去，干脆站在门边朝着里面张望，“母妃？”
半天也没有声响。
小太监冷笑一声，冲这里面高声呼唤，“敏妃，出来！”
简单粗暴的话语，没有半点尊重，甚至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
房内响了几声，旋即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面容憔悴，神思不属，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脏乱不堪，甚至也同这个房子散发出一样的味道。
凤柔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是从前见过的那个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敏妃。
她犹豫了半天才轻声道，“母妃？”
敏妃目光木然，听见她的声音才转过头看她，眼睛眨了眨，总算出现了感情，“端王妃？”
“是我。”凤柔勉强笑了笑，实在不想靠近这个满身脏污的女人，挥挥手让后面的人把东西带过来，“这些是我和端王为您准备的，冷宫凄苦，担心您……”
话还没说完，敏妃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拽进了房间。
凤柔精致干净的袖口立刻多了个手印，灰不拉几的，脏兮兮的。
她努力压住心里想要一把推开敏妃的冲动，跟着她进去了。
屋内的霉味更加明显，而且根本没有能坐下来的地方。凤柔看了看周围，找了个不怎么脏的角落站定。
她其实一刻都不想多待，也不愿意和敏妃多说，只想快点出去。
敏妃看出她神色中的不耐，心下不愉。从前她风光的时候，这个儿媳可是每次见到都把他夸的天花乱坠，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如今落魄了，竟就连站在一起都不愿意。
果真是看菜下碟，不是什么好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