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霂是踩着约好的点到的,发现里屋那个依旧和昨日一样的穿着的白衣公子独身而立,身形挺拔,器宇轩昂,却依旧瞧不清面容。
今日只来了他一个人。
夕霂关上房门,道:“公子,昨日那针法实是一剂诱敌险招,不知公子从昨日离开后到今日是否常需大量饮水,饮完后伴有腹痛,若不饮,则浑身奇痛?”
“确如姑娘所言”,白衣公子身形微僵,何为诱敌险招之意?
“那公子可是饮了多少水了?”夕霂问。
“不多不少,正好三坛”,白衣公子克制着浑身的剧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
夕霂心里算了算,这水量,应该是够了。她扬起一抹好看的笑意:“公子中的毒乃是西域苗疆蛊毒,一年以来一直有人让公子服用诱引蛊虫生长的毒药,昨日那针法,是让蛊虫快速长至成年。一旦它成年,便以水为生,居于腹中,此时人若抵不住痛楚大量饮水,入腹的水被虫子吸收后,加速它的变大,公子三坛的水量,使得它的大小正适合开刀取出,由于我稍加改动了下昨日的针法,此刻蛊虫应该正活动于公子腹部的表面处,易于取出。西域苗疆蛊毒分子蛊和母蛊,公子腹中为子蛊,下蛊之人所持为母蛊,子蛊和母蛊同生共死。公子中的这种蛊毒比较奇特,书上取名为‘嗜水蛊’,幼年时难以察觉出是蛊毒,等子蛊成年后在人的腹中吸取水分,导致中蛊之人因缺水而死,死时漫长且痛苦。我为公子取出后,公子不便行动,需有人随时监护着公子的状况,所以公子可否去凤将军府连住七日,七日后,若无意外,公子的毒便是解了。”
“为何要住凤将军府?”白衣公子不解,对于这个西域苗疆蛊毒自己倒是有所了解,其凶险非常可见下手之人用心险恶。
“凤府请了我为刘氏夫人做产后的问诊大夫住在凤府。”夕霂道。
“如此,不如换个同仁堂的大夫照料我也可以。”白衣公子道。
“公子有所不知”,夕霂假装深沉地叹了口气,“家父将公子和刘氏夫人全权交由我诊治,做了个令人艳羡的甩手掌柜,真真是亲生的啊!”
白衣公子闻言,衣袍下看不清真容的脸上竟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笑容:“如此,烦请姑娘对凤府说在下是个江湖小生便好。还有一事,姑娘这子蛊去出后能否保持活着的状态?”
“公子滴血喂养,再配上我开的方子就可以了。”夕霂猜到了对方想让子蛊活着的原因,毕竟下毒之人在暗处,且一年前就开始行动慢慢喂养子蛊长大,此时子蛊若死,养着母蛊的人必定能察觉,打草惊蛇就不好了,“那我们开始吧?”
夕霂走近白衣公子,当她几乎可以触碰到他的呼吸时,一股淡淡清香混合着男子特有的气息迎面而来,竟让夕霂产生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不自觉地贪恋起这种味道,似乎熟悉,却也陌生。
她将手移至他的衣袍间,欲取下他的衣帽,谁知还未碰上,白衣公子便不动声色地移了位置,道:“在下自己来便可,多谢姑娘。”
夕霂窘迫,抽身远离,指到闻不到一丁点那种让她喜欢的味道,她摇了摇头,似乎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她何时如此失态过?
“抱歉。”夕霂微垂眼眸,直到男子褪去上身衣物,露出结实宽阔的胸膛和有着八块完美腹肌的小腹,抬眸间,却对上一双深邃悠远的黑色眸子,淡然坚毅,男子挑起自信玩味的一笑,同仁堂的大夫,对男女之别,竟有这般有趣的反应?
他巧夺天工般精致得五官俊朗深刻,面容有棱有角,尖削的下巴,完美的面部轮廓,是那种让人过目难忘,一眼认出的类型,少年风姿,展露无疑。
这种熟悉,竟和看清凤馨儿的脸时,一般无二。夕霂毫无防备地深深陷在他的眸光之中,像是久旱的鱼儿回到大海,枯败的花朵重绽光彩,可怖的噩梦突然醒来;像是一阵风,一抹暖阳,一汪温泉;更像是一种心的悸动,想要放下一切的相拥。
可突然,被温暖包裹着的心兀自痛了一下,仅仅是这一下,让她感受到了窒息的绝望,将她从深陷的泥潭中生生拽了出来。
夕霂捂住心口,低头一瞬间两行清泪随面颊滑落,虽有面纱遮面,眼角的泪痕仍依稀可见。
她这是,怎么了?
白衣公子不解眼前女孩的失神,却在看到她眼角泪珠时,蓦地感受到心中紧紧揪起的痛楚,想要为她拭去泪水,却在看到女孩回神时生生止住了。
拼命找回了理智,夕霂知道,自己必须要立刻开刀了。
她动手术的时候非常小心,戴上了同仁堂特制的手套,麻沸散并不能完全遮盖疼痛,当她把他肚子表面那条寸长的肉色虫子取出的时候,床上已经汗流浃背的男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再痛也未曾喊过一声。
夕霂将取出的虫子放入一个人瓷瓶内,此时的她似已全然忘却了刚才的悸动,只剩下手术时的认真和自信。她道:“还需缝合伤口,公子再忍忍,痛可以叫出来,会好受一些。”
当她缝合完最后一针,轻轻为他拭去血迹,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你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夕霂觉得脸上发烫:“痛可以表现出来,你何苦为难自己。”
“习惯了”,白衣男子被夕霂扶着起身,穿好衣物,道:“现在便要去凤府么?”
夕霂点点头:“马车在外面,车是我们改装过的,专门用来运送开完刀不宜颠簸的病人,我让人抬你上车,七天后不出意外你就可以下地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