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老人画赠《五虾图》
一九五〇年余在首都。北京市人民政府民政局邀请寓京湘籍人士成立“湖南会馆财产管理委员会”，以黎劭西（锦熙）师任主委，白石老人与余等共九人任委员。劭西师因主持北京师大行政工作，嘱余代行主委之职，并举家迁居北平宣外烂缦胡同四十一号湖南会馆办公。每至春秋佳日，劭西师偕同贺澹江同志（北师大同门均以“贺先生”呼之），邀请白石老人小酌于西单牌楼之曲园酒家，品尝家乡风味。余亦奉陪末座。白石老人因年高九旬，多由中央美术学院院长徐悲鸿代为物色的张女士搀扶登上二楼。因白石老人系美术学院教授，悲鸿先生对画坛泰斗可谓照顾备至。白石老人须眉头发俱白，昂首上座，诚如寿星。只因听觉失灵，多由贺先生为之复述，老人辄频频颔首，笑容可掬。其时，曲园酒家经理为杨龙同志，亦湘潭人。老人每至酒家，他便搬出文房四宝，恭请老人当众挥毫。因此，餐厅四壁，俱悬老人大小画幅，从萝卜、白菜、葡萄、瓜果到小鸡、小鸭、小虾……田园风物，琳琅满目，几乎应有尽有。为此顾客盈门，既饱口福，又饱眼福。
余于书画，尚处门外，却爱看老人作画，心灵手巧，往往泼墨而成，令人惊叹，便以赠我条幅以留念相请。老人即席画五虾相赠，并谓生平多画三虾，因我好食对虾，遂以《五虾图》相赠。当时西单菜场两只对虾仅售壹角。老人似有预见，三十余年后，对虾身价看涨，且已罕见其形象，面对老人所赠，亦收望梅止渴、见虾止馋之效，老人之音容笑貌，亦时隐约于画幅。岁月如流，老人谢世已逾四十年，余亦垂垂老矣。特题二绝，以抒所怀。
白石老人赠五虾
白石老人画五虾，只只掀起水中花。
汝曹不必嗟流浪，尺幅天涯都是家！
五虾神态更无求，嬉戏清流得自由。
身段透明生气旺，曲身随己各千秋！
（原载《新世纪文化酒文萃（一）·酒人妙语》，新华出版社，二〇〇二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