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珅接到梁晨电话的时候，人正在去济县的路上。
大致确认了病案记录上的今晨武，应该和林珅昨天去调查的就是一个人后，梁晨长长地吁了口气……
“林珅，这个今晨武在C大念书时，曾经来找老徐做过心里疏导。因为他有十分严重的性幻想症。”
“性幻想症？！”那边的人闻言诧异。
“对。就是会幻想一些……”梁晨下意识地张嘴解释，却被对方打断……
“梁晨……”林珅的音色比之前低了几分，语气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开的是免提，大庄和老张都在车上。”
气氛有半秒中的凝滞，梁晨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
“而且……”他轻咳了声，“而且我知道什么是性幻想症，你不用具体解释。”
听筒里沉默伴随着尴尬蔓延。
足足隔了半分钟，梁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哦”了声：“你先听我说，不要打断我。”
“好。”林珅低低地应着，声音似乎染上些许笑意。
“咳……”这次换梁晨咳嗽，她飞快整理了思绪，继续说道：“今晨武是大三要结束的时候来研究室这边做的疏导，当时是老徐不在，是另外一位已经毕业的师兄接待的他。根据他本人的自述：这种状况是从高二那年开始的，诱因是他无意中看见姑姑家表妹换衣服时的……”有了刚才的事，梁晨顿了一下，没有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但对方显然已经明白：“我明白，你继续。”
她轻“嗯”了声：“那晚回家之后，他做了春梦。并且从那天起，他对那方面的影片，还有书籍杂志产生了强烈兴趣。这种状况大概持续了半年吧，他又厌弃了那些东西，转而开始在脑海中进行幻想。对象有时候是自己心仪或是觉得好看的女孩子，有时候是各种各样的女明星……后来程度加重，他甚至在上课的时候幻想和年轻的老师，在医院里和护士发生关系。再后来，干脆走在大街上，看见合眼缘的异性都能产生那方面幻想……”
梁晨说到这里的时候，隐约听见那边响起微弱的轻笑。
她不由话音一顿，紧接着林珅的声音响起……
“是大庄。”
话音落下，被点名那个终于忍不住开口：“卧槽，变态啊！这个今晨武昨晚看起来一派成功人士风度，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吊丝av梦。他搞软件简直委屈了，应该去岛国发展。”
梁晨听见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不管今晨武对于他们来说是线人还是嫌疑人，可在她看来，他都是病人。很多人或许觉得他的症状表现十分地下流或是猥琐，但如果能够选择，谁不愿接自己是所谓大众眼中的正常人而非变态。
事实上，研究室的病人案例同样为了遵循保密机制。是她为了能多找出线索，早日破案。才违反了职业道德，自私将信息透露给他们。
即便当事人没有听到。可这种背后嘲讽，也依然是她的错误造成。
“梁晨……”她太久的时间没有说话，林珅轻声问她，“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嗯。”她隔了两秒才轻轻应声。
“梁晨。”他又叫了她一声。
“你说。”
“对不起。”
突如其来地道歉让她怔愣了一下。
那边林珅语气微微郑重：“抱歉梁晨，大庄只是无心。不是有意想嘲笑你们的患者。”也不知为什么，她刚刚沉默的空隙里，他忽然就感受到了她的心情。
“没事。”梁晨因着他那简简单单地两句话，心情一下就松懈了，“其实这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林珅声音低沉，透过听筒传来，莫名有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你也是想要尽快帮我们破案。如果真如你昨天推断那样，很有可能还有第五个受害者出现。人命面前，那些细微的原则可以暂时不遵守。心理疾病现在在我们国家的认可度并不高，但是他们和身体患有疾病的患者一样，只要没有危害到社会和他人，就该得到应有的尊重。是我没有和自己的下属沟通好。另外，我回头会补个手续，单独调用一下今晨武的这份病案，这样你也不用太良心不安。”
“梁同学……”大庄期期艾艾地声音这时候也传了过来，“我真不是有心的，我跟你道歉。”
“没什么。”梁晨长出口气，“是我有点小题大做了。我知道你随口一说，没有恶意。”其实她一开始接触到这个专业的时候，也曾经对一些案例上的人产生轻视或者排斥。即使到现在，在遇见某些极特殊情况的患者，依然还会有轻微心理波动。更何况是业余人士。
梁晨调整了一下心绪，继续刚才的说道：“其实性幻想每个人都会有，但是今晨武的状况就属于一种病态，而且很严重。”
“在这之前，他有看过心里医生么？”林珅插了一句。
“没有。”梁晨顿了一下，又补充，“给他治疗的师兄问过这个问题，他说在此之前没有接受过任何相关方面的治疗。如果今晨武没有说谎的话。”
“那他……”林珅在此开口的时候，出现一丝迟疑，“平时都是如何排解的？一般人出现这种状况，起初都会选择压抑。可他这种……不可能长期压抑下去。”
“我找找……”听筒里有翻阅纸张的轻响，很快梁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上面只提了一下，他一开始应该就……看那些片子，然后自己……解决一下。”梁晨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只觉得每个字出口耳根都会烧灼一分，到最后整个人都好像要烧起来。
就算是正经事，可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要对着三个大男人阐述这种东西。她错了，她就应该等林珅回来，让他自己看。
那边的人也感觉到她的不自在，轻咳一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梁晨缓缓吁气，“后来他尝试用其他方法消耗精力，比如做难题，他从小对数学就有天赋，或者体力运动，再或者……打游戏。”
“打游戏。”林珅听见这三个字眼睛一亮，“这方面有具体提过什么吗？”
可惜梁晨只回了三个字：“没有了。”说完她叹口气：“关于今晨武这个人，我师兄夏津也有印象的，除了他之外，我还问过学校的几个高年级师兄师姐，很多人都对他有印都十分不错，如果不是无意中看见了这份病例，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有这种心理问题。他甚至在大学期间没有谈过女朋友，也不接受女生是好。”
“是不是害怕靠近异性会控制不住自己？”这次开口的，是电话接通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老张。
“这个不好说。”梁晨答得很谨慎，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问过的几个人……他们都没有说过今晨武在和异性交往时，有什么不自然的回避。就是那种，很绅士且风度的保持一定距离。我也没有打听到他骚扰女同学的记录，不过或许他后来通过其他方式得到了疏解也说不定，毕竟现代社会。”
“哦。对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
听筒中再次响起纸张快速翻动的声音，随即女人轻柔的嗓音又起：“这份病案，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地方让我很在意。”
“什么地方？”林珅问道。
“嗯……怎么讲呢，我大致跟你总结一下吧。从大三快结束那年开始，今晨武每个月至少会来做两次心里疏导，有时候一星期就两次。这种状况持续了一年多年，而且根据记录，他的状况没有任何改善。可是毕业之后，他突然就不来了。”
一段话说的太长，那边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梁晨以为信号断了，便“喂”了声。
林珅立刻开口：“你说，我在听。”
“哦，好。”梁晨继续说道：“今晨武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被一家软件公司签订，并且开始偶尔去坐班。所以他不涉及到找工作，或者适应新环境的事。师兄一开始以为他在校外找了其他的心里医生，直到有一次，在学校外面的某家饭店遇见了。他发现今晨武当时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状态很好。两个人当时聊了几句，提起来他的病，今晨武说自己的状况在好转，语气带着那种轻松释然的，不像是掩饰。师兄猜测，那个女孩子可能是他女朋友。或许是爱情的力量，治愈了他心灵上的创伤。”
“你有联系过那位给他治病的师兄？”林珅问了一句。
梁晨：“没有。你要联系他吗？”
“我奇怪病案里为什么会记录这些。”
“不是记录在病案里的。”梁晨迟疑着，又纠正，“也不能说完全不是。我也不知道那位师兄出于什么想法，可能是觉得爱情的力量特别伟大？他把这些，写在了病案最后一页背面的空白上。有点像是记录日记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