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走走停停,马车似溪间的摆渡人只顾无限的翠绿风景,直到夕阳余霞染红了半边天际,女子才算是尽兴地回到府中。
院子间的桃花开得妖娆摄魄,风拂面而过,浪漫如约的花雪,延至厅堂。
只是花开过艳,随之凋零,连花香都会消弭。
林氏一身锦布细衣,花纹刺绣错落有致,精美的面庞虽说被岁月磨得苍老,但眉眼间还能依稀看到优美的轮廓,她端庄地行路不急不慢地来到女子的面前。
她的脸面有几分忧心,庄重地为女子礼着衣襟,“星儿,你怎么才回来?家中来了贵客……为娘有件事要和你说……”
林氏欲言又止,眼中闪出湿润,女子安抚道,温暖地笑道,“娘亲,您说,星儿承受得住,不过是当年的一纸婚约而已。”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氏郁闷地蹙紧眉头,这件事他们费尽心思地瞒住楼姊星,就是害怕她知道后心里会有负担,可现在好像她早就知晓。
看林氏这般神情,看来真是她那“夫君”来了。
“女儿算命而得。”楼姊星开着玩笑,和谐挽着林氏的臂膀,一起来到厅堂中。
林氏对她自己这个女儿也是很满意的,从小对四书五经便有所熟知,音律诗歌也是一点就通,学习速度惊人,关于礼仪什么的她从来没有学过,可仪态举止皆有大家之女的风范,外人尽叹将军千金聪明伶俐,犹如神童。
这其中原因,也只有楼姊星自己知道,她是比别人多了一命。
温读旧书,习得旧礼,举止言谈……这些不过是照旧而来。
厅堂下的下人都规规矩矩地站着,低着头像在等待着释放的物件,高度紧张。
一个青绿衣裙、简约云鬓的丫鬟端着两杯温茶正朝堂间那个红衣男子走去,恭敬地的端盘间发出丝许的颤巍,他的身后站的是那个玄衣少年。
只见那男子嘴角的笑意过分刺眼,桌上的茶盏已有四五个,或倒或反,茶水丢了一桌,伸到地上。
他闭目养神,悠闲地扇着小扇,凉风呼过,规律地掀起他单鬓凌发,下面是一张妖孽的脸,面如新出的冠玉,五官深邃有神,世间竟有这般冷峻的男子。
他的俊俏似乎有着一丝的不近人情,凝结周边的暖光。
男子听到步音并未抬头,仍然是一副“世间唯我”的纨绔子弟的模样。
……
楼姊星随着林氏的目光一道汇聚于那个上座的男人。
这就是她的夫君?
一世情缘,就这样被他一棒打毁。
仅这一眼,她的万千柔情蜜意于他只想匆匆过客。
如此男子,确实“稀有”!
看到他面前那委屈的茶盏,女子的心中已有答案,他是个挑刺的主。
她姗姗上前,接下丫鬟手中的端盘,眉眼含笑,一步一步地缓缓来到男子的面前,将杯盏送到他的面前,清嗓而谈,
“道是这茶水有毒!公子特地来我府上试毒?可曾发现是哪种奇毒?小女着实佩服公子的勇气!”
身后的少年听到这话差点没有把茶水喷出来,忍笑吞下。
座位上的男人的眉头紧皱,脸色有点微青,她离他这么近,倒看得真切。
他仍然没有接去女子手中的茶盏,看他这般忍耐的样子,她竟觉得还有点好笑,继续打趣道,“公子是觉得我奉的毒茶过于金贵,还是……公子你害羞了~”
女子端着茶凑上前,在他耳边一阵吴侬软语,笑意盈盈。
突然,她的身体受力,一只大手伏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整个身子竟被男子抱个满怀。
他俯近女子的耳畔,磁音缓慢响起,“姑娘与本王第一次见面竟然投怀送抱,性子如此浪荡!”
他嘴中的热气竟把女子的耳根弄得一阵躁红。
投怀送抱?性子浪荡?这个男人的言语竟如此带刺穿孔,丝毫不留情面。
她想要从他的怀间下来,可是明显地感受到他手掌的力量再次加大。
楼姊星已有想法,他既如此,那就陪他玩玩。
她笑笑将自己柔软的右臂顺势攀上男人的后颈,樱唇主动凑到他的面庞前,眉眼间尽是挑衅,“奴家天性如此,王爷可以退婚,免得小女日后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打了您的颜面!”
浅浅而语,声音之小,也只有他能听见。
“退婚?可能吗?”上官夜蓝阴冷的眸色中闪现着逼人的寒光。
“星儿,快下来,成何体统!”林氏有些难为情,这丫头从不曾如此放纵过。
楼姊星见他的掌力有所松动,身子便使力像从鹰爪下滑落的蛇挣脱了他的束缚,努力地稳住自己的身子,避免摔倒。
她敷衍地微微屈膝行礼,假意地言笑,唇角上勾,“小女奉陪,何时结亲?”
这个男人明明与她不曾相识,可偏偏好无厘头地结为夫妻,也是奇怪。
他好像在隐忍什么,可那与她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啾啾鸟雀鸣,泠泠溪水惊。
他只是个要与将军千金喜结连理的陌生人而已,或者正对将军的兵权虎视眈眈,或者就是一场联姻闹剧,这些楼姊星自是明白。
春光优柔,与其无关。
风花雪月,遥遥无期。
上官夜蓝从上座上起身,楼姊星才注意到他的身子高挺伟岸,竟比她高处许多,他自然地站在她前方,仿佛挡住了半身的阳,身影映射到她的下裙尾,一时夺取了从旁窗照射在她身上的半壁暖光。
男子的神情由懒散转为严肃,星眸中散透着凌厉,“林氏,既然这丫头已成年,那婚期就定在三日之后!”
男子眼角的余光忽散到她的身上,那种感觉似森森白骨的凉风卷起无人的荒凉。
女子悠哉淡语,“明明第一次相见,至于对我如此怀恨吗?”
“回府!”他一声令下,椅后的那位少年笑着紧跟其后。
少年路过楼姊星的身旁时突然停下,他涉世未深的双瞳流着清澈,弯弯的笑眼真像个孩子,轻快的声音传到她的耳际,“嫂嫂,我是冷离,日后多多关照。”
然后继续前行,撵上即将出门的上官夜蓝,只见他又轻巧地回头冲她笑道,“嫂嫂的毒茶好喝呢!”
这个家伙不错,比那王爷灵活多了。
她轻轻一笑算是回应于他。
一红袍一玄衣就这样离开了将军府,仔细一看二人的身影真的像一幅花雨中孤傲的画卷。
送走他们,楼姊星再次屈膝行礼,对着林氏致出歉意,“娘亲,对不起,今日是星儿鲁莽了。”
她竟与这个不相干的男人斤斤计较,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