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边有点懵,小叔看着何楠的眼神那样灼热,让我不由的有些吃醋。
“小叔,你认识何楠家人啊?”我忍不住问道。
小叔摇头:“认不认识无所谓,但是有些人,即使未曾谋面也会让人敬仰不已。”
何楠摸了摸鼻子,很显然有些心虚。
小叔忽然叹了口气:“可惜啊,何老当年中了埋伏,要不然现如今的何家也不至于没落至此,好在还有你这个苗子在,不急。”
我朝何楠看了一眼,此时他低着头,眼神悲伤,原来这个整天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家伙,身上也背负着一段沉重的历史啊。
“对了小叔,我这次来是找你有事的。”我将手里的信封交给小叔,“这是罗老板让我给你的。”
小叔接过信封,抽开来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先去吃饭吧。”
我伸头想去看信上面写了什么,但是小叔却将信收起来,交给了身边的大汉:“忠义,你去查一下。”
大汉顿时出去了。
“海底捞?”小叔问道?
何楠顿时摇头:“想吃红烧肉!”
小叔带着我们去了对面小吃街一家还算高档的饭馆,要了个小包间,点了红烧肉与几个小炒,我要了番茄蛋汤。
“我看你这次回来,气色比之前好太多了,走路脚下也轻了不少,似乎,修炼了?”小叔吃饭相对比较文雅,何楠就不行了,狼吞虎咽的,豪爽气质。
我点头,跟小叔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本来是想去穆家,半路上被人引去了洞瑶,差点死在那里,是穆家人救了我们,额,不过之前多亏了何楠,不是他我就死了。”
我感激的朝何楠笑了笑,何楠嘴里含着一块五花,倒是不在意。
小叔有些惊讶:“没想到穆家人对你倒是礼遇,当年我也试着去凤凰城走过一遭,但是却连穆家的门都没进得去。”
“小叔去凤凰城是有事?”我问道。
小叔点头:“十几年前,我被从沧河里面救起来之后,就跟着赵瞎子后面学本事,赵瞎子夜观天象,说是提灯使者应该已经降临在了苗疆穆家境内,要我去穆家登门拜访,可惜,我没能完成任务,也就是那时候,我才明白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想要重振沧州镖局我就得韬光隐晦,等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赵瞎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很厉害吗?”李神仙临终前是希望把我托付给赵瞎子的,却没想到这个赵瞎子比他还命短。
小叔似乎陷入了很深的回忆,好半天才笑道:“那是个干瘪的小老头,很瘦,双眼早年间被不干净的东西挖掉了,但是他却喜欢背着手,昂着头,能掐会算,明明没有眼睛,却似乎又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没事喜欢哼哼野调,对了,他的手,跟我一样。”
轰!
我只感觉脑子一阵天旋地转。
这让我想起了那一夜我去山崖上背秦锦心,掉进了沧河,梦里面那个情景。
“沧河水,浪打浪,黑镖船,水里行,鬼门开,冤魂来……”
我忍不住的唱了起来,小叔大惊失色,就连一直埋头苦吃的何楠都惊讶的停了下来,像是看到鬼了似的看着我。
“这号子你怎么会唱!”
几乎是异口同声,小叔和何楠都问了出来。
我摸了摸鼻子:“我应该是见过赵瞎子的,是他把我从沧河里面捞了出来,送到了岸边。”
小叔一把拎住了我的领子,眼神复杂的盯着我:“你是说赵瞎子的魂没走?”
咳咳!
我被领子卡的有些受不了,小叔这力道也太大了。
小叔这才反应了过来,松开了我,一屁股坐了回去,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这大概是从我见到小叔以来,他表现出的最慌张的一次了。
何楠问我:“这号子是阴镖行船时的水镖歌,你怎么会唱,你又是沧州人,陈沧,你到底什么来路?”
“水镖歌?”我一头雾水。
小叔忽然哀嚎一声,吓了我们一跳,他整个人像是崩溃般的趴在桌子上,情绪崩溃。
“小叔,你到底怎么了?”我拉着小叔追问。
小叔稳定了一下心绪:“有些事情我一直憋在心里,憋了十几年了,一直无法确定,我希冀着,一切的猜测都是不成立的,可是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小叔说,当年我们沧州镖局出事,是内部出了奸细,小叔一直以为是单纯的内部矛盾,据赵瞎子说,最终也没找到那个奸细是谁。
但是赵瞎子却说,是谁,并不重要,因为这场祸端并不是那个内奸一人之力所能挑动的,应该是冥界出了问题。
行阴镖,有陆路和水路两条途径。
入口处,只有走阴阳路的人知道,而且进入有严格的把关。
当年我大伯夫妻和我父母,就是死在了最后一次走阴镖的路上,出事的第二天,四口红棺连带镖书一起被送了回来。
而赵瞎子是最后一趟镖唯一的幸存者,但是却也被挖掉了双眼,浑身上下多处伤残。
他活着的时候一直念叨,无论生死,最后一趟镖的镖路,一定要再走一遍,否则死不瞑目。
如今他去世已经将近十年了,魂魄却依然没有离开,那就说明他进不去镖路入口。
这也充分说明,冥界的确是出事了。
“额,我还是不懂。冥界出事,跟我们陈家,跟沧州镖局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走阴镖的,阴镖最远也只能送到冥界地头,根本是不允许跨过孟婆桥的,所以,我们跟冥界关系也并没有那么复杂。
小叔摇头:“那是你不了解冥界整个机制,复杂的很,像我们行走阴阳的,其实都要站队,你所站的队伍出了事,群起而攻之。”
“站队?”我更是不解,“冥界不就一个地府,阎王爷坐镇,手下还能闹出个啥?”
“阎王爷只是一支,是人间最熟悉的一个,地府十殿,为十支,十支以下众小支数不胜数,阎王爷为五殿掌司者,其余九殿分别为一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转轮王,每一殿都有自己的领域,不比人间简单,另设一阴司,阴司为人间与冥界沟通媒介,确切的说,我们阳间走阴阳路的,都归阴司管辖,是不能擅自出入冥界十殿的,但是几十年前,阴司主蒙难,直到十几年前一场大动乱才幸得归位,但是在那动乱的三十多年间,阴司下属的几十个阴阳分支,有的一跃而起,平步青云,有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流落人间,而我们陈家,就是落难的分支中一个,何家也同病相怜。”
我和何楠听了小叔一席话,心情都是久久不能平静。
真的没有想到,我们一直所认知的冥界,却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而我们的家族没落史却牵扯出这么多的恩怨。
阴司霍乱,平步青云者,一部分是实力绝对占优势之人,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他自岿然不动。
一部分人,怕是就是在这场动乱中站对了队伍的人,而这些人,站的是正位还是邪位,目前我们无法妄加评断。
而落难的这一部分人,实力薄弱的,怕是已经在那场动乱中湮灭了,能挣扎着活下来的,应该都是各大氏族中的佼佼者。
这部分人,注定是要被踩到尘埃里面的,那些站在高处的人,每一双眼睛都在紧紧的盯着,他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定然不允许再被颠覆,春风吹又生的情况,决不允许出现。
所以,我们陈家沧州镖局想要再起来,那必定要面临艰难险阻。
“小叔,既然你说阴司主已经在十几年前归位了,他不整顿吗?”我疑惑道。
何楠也是一个劲的点头:“对啊,他的怒气怨气应该比我们重吧?”
“谈何容易?”小叔痛心摇头,“阴司主蒙难,经历了多少次轮回,才在三十多年前迎来了实力卓绝的传承人,你想想他的头上压着多少座大山,周围又潜伏着多少虎视眈眈的异类?而他的部族在那么多年的打压中,还能剩下多少?他上面要顶着压力,下面要提防左右,暗地里面还要培养自己的旧部族,他此时也是如履薄冰啊!”
的确如此。
这就譬如朝代更替一般,外忧内患,稍微一个不留神,一切都会退到起点,甚至是万劫不复。
“所以,我们是不争都不行,我们不重新振兴,就会被踩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这一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我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何楠狠狠地甩了甩头:“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我爸是哄我,说故事呢。”
“你爸说了什么?”我好奇道。
“我爸临终前一直唠叨着一件事,”何楠叹了口气,眉头紧皱,“他说,何楠啊,如果有朝一日你从哪个墓里面把你爷爷的尸体翻出来,拿到他留给你的东西,你的生命才真正开始。”
“所以你才会天南海北的跑,到处挖地道?你不知道你爷爷死在了哪一个墓里?”我惊讶道。
毕竟洞瑶那次,要不是何楠几年前挖的地道,我可能就死在那山洞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