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地停在北平车站,秦帆两手都拿着行李箱,率先下了车。喻顺德一下来就好奇地左看右看,金子逸一把拎住喻顺德的衣领,以免她被人群冲散。金璟琰把手上的皮箱交给前来接应的德叔。
“子逸,你和秦帆带着喻姑娘先回去,我去趟拍卖行。”
金璟琰向金子逸嘱咐了几句,随后走上后边的轿车。
金子逸看了下喻顺德,此刻她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显得有些无措。而喻顺德见金子逸一直看着自己,怕他丢下自己,更加紧紧抓着他。
“秦帆,走吧。”
金子逸试图挣扎开,手臂却被抱得更紧,只好任由喻顺德抱着,上车。秦帆把箱子放到后备箱,就坐到驾驶座上,驱车前行。
“等下,买一串糖葫芦儿给韵儿!”金子逸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回想着记忆中的样子,突然看到卖冰糖葫芦的大叔,便叫秦帆停下车来。
一旁的喻顺德脸色却有些复杂,韵儿?似乎这是喻顺德第一次听见金子逸这么温柔地叫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她看着下车买糖葫芦的金子逸,忽然没有了勇气。金子逸买完一串糖葫芦,转身看到车里的喻顺德郁郁的神色,于是就往旁边卖糖画的走去。
“大爷,画个字呗,淑德的德字!”
“行嘞!”
大爷一手握着拳头大小的汤勺,倾斜着,稳稳地用糖浆画了一个德字。金子逸拿着甜腻又晶莹剔透的糖画走上车,手一扬,递给喻顺德。
喻顺德伸手拿过,看了几眼金子逸右手拿着的糖葫芦。金子逸见她不吃反而看着右手拿着的糖葫芦,还以为她想吃糖葫芦。
“这糖画也甚是好吃,你要是想吃糖葫芦儿,我再让秦帆给你买去。”
“不用,糖画也挺好的……”
喻顺德轻轻地咬了一口糖画,不再看那串红的耀眼的糖葫芦。
金宅……
“子逸,你没事吧!”林曼站在院子里,看到从车子里下来的金子逸,快步走来,步伐间仍见风雅。秦帆朝着林曼微微颔首,便拿着行李站在金子逸身后。
“母亲,我没事儿,让您担心了。”
金子逸笑了笑,与林曼相拥片刻便松开手,向她介绍身边的喻顺德。
“她叫喻顺德,是我的同学。到家里住几天。”
“夫人好!”
被点名的喻顺德慌了下神,礼貌地向林曼打了个招呼。林曼对于金子逸带女孩子回家有些讶然,细细打量两人,似乎发现了些什么。
“顺德是吗,真可爱!”
林曼熟稔地拉着顺德的手,亲切地问候了几句,便让下人带她去房间休息。
“子逸,我过去茶楼看看老爷,告诉他你回来了。”
金子逸点点头,待林曼离开,才和秦帆一同拿了行李。
“秦帆,你先回房休息吧。”
“好。”
秦帆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着旁边的房子走去。
……
“四哥!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金子逸刚一进门就被人扑了个满怀,手上的皮箱掉在地上,一手堪堪握住怀里人的腰间,怕她摔着。
“丫头,快松开!”
已经走到楼上的喻顺德听到声音,好奇地向下看去,只见金子逸站在门口,一脸宠溺地看着怀中娇小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失落,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走下楼梯了。
“咦,这是糖葫芦儿!”
“嗯哼,特意给你买的,你最喜欢这甜腻玩意儿了。”
眼前的画面有些刺眼,喻顺德闭了闭眼,随即淡定地向金子逸走去。
“金子逸!我…可不可以和你住一起!”脱口而出,喻顺德不免有些心虚,眼睛四处乱瞟着,就是不看金子逸。
“呃,我是说,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不可以住在你隔壁……”
越解释越尴尬,喻顺德暗自扶额,却没有留意到金子逸有些微妙的表情。
“这位……难道是小嫂嫂?”
金伶韵松开手,拿过金子逸手上的糖葫芦,明亮的眼睛盯着喻顺德瞧。
“四哥,小嫂嫂很漂亮啊!”
“呃……你是她哥哥?那她是你妹妹?”
喻顺德一愣一愣地,疑惑地看向金子逸。金子逸憋着笑,捡起地上的箱子。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喻顺德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什么,反倒是金伶韵一直叫着她小嫂嫂,缠着她要她讲讲金子逸在军校里的故事。
“韵儿,别乱叫!”
“好嘛好嘛,等小嫂嫂过门我再叫好吧!”
金伶韵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明媚地笑着。金子逸拿她没办法,把箱子递给下人,朝着金伶韵说道:
“好了,别闹了,四哥带你去骑马!”
“好啊好啊!我们和小…嗯,小嫂嫂叫什么名字啊?”
“喻顺德,我叫喻顺德!”
“那顺德姐也一起去吧!”
喻顺德摆了摆手,摇了摇头,她还沉浸在自己再一次在金子逸面前丢脸的事件中。
“不了,你们兄妹许久未见,我还是待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好了!”
“嗯,张妈!带她去我房间隔壁的客房休息。”
金子逸看着喻顺德红着脸颓然的样子,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误会了而不好意思,也不强求她,吩咐好后便带着金伶韵离开。
【沪洲】
“抚子小姐,黑泽大将让我们来接待您,他一会儿就到!”
大和抚子点点头,坐在包厢里,听着外面的歌姬婉转的歌声。旁边的渡边延川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座雕像。
“渡边君,先出去吧。”
“是。”
渡边延川朝外走去,路过走廊时与一个男人插肩而过,男人顿了顿身影。
“渡边?”
渡边延川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朝着男人行礼:
“黑泽大将!”
黑泽云佐点点头,深深地看了渡边延川一眼。
“渡边君,抚子她……”
“很好。”
黑泽云佐看向渡边延川的眼神更冷了一分。渡边延川站直着身子,他不在乎黑泽云佐怎么看他,因为黑泽云佐需要他保护抚子,他尽了职责就够了。
“退下吧。”
“是。”
黑泽云佐转身,往前走进包厢。渡边延川收回望着地上的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
包厢内……
“抚子,怎么突然想来找我?”
“黑泽君,抚子想请求你把北平东樱会馆的事务全权交给抚子来处理。”
大和抚子退后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正经地向他请求着。黑泽云佐晦暗不明的眼中仿佛结成了冰霜。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跪坐在塌下,看着桌上的一动未动的食物,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舟车劳顿,先吃点东西吧。”
“黑泽君,请你先给抚子一个结果!”
大和抚子咬了咬唇,倔强地看着黑泽云佐。黑泽云佐看着她,心中翻涌着的怒火让他差些克制不住。他隐抑地开口:
“是为了他么?”
“是……”
大和抚子顿了顿,苦涩地笑了笑,她从不否认她对他的爱,无论何时何地。那笑容在黑泽云佐眼中刺眼得紧,他舌尖抵着后槽牙,良久才吐出一句:
“他不值得你这样做…别忘了,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黑泽云佐放下手中木筷,舌尖上的芥末让他觉得有些发苦。站起身来,抓住抚子的手腕,贴近她的耳旁,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抚子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平静。
“黑泽君,抚子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为了大和家的荣誉,抚子向来没有选择,不是么?”
“……好,我答应你,抚子。”
黑泽云佐松开了手,脸上依旧不显分毫的郁然,只是心头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并忍耐。
黑泽云佐走后,抚子跌坐在地上。她知道黑泽云佐的意思,她从小就明白自己的责任,因此,她付出了自由,牺牲了爱情。渡边延川进来的时候,只看到抚子坐在地上,背上的布料尽是被冷汗浸湿的。
“抚子小姐,金先生他们已平安回到北平,并且已开放了城东附近的贸易口。”
“好……渡边君,我们走吧。”
“是。”
渡边延川上前一步扶起大和抚子,并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递给她。
“谢谢你,渡边君。”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所以,你不会死,但也不能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