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潇潇浑身一僵,垂在两旁的手虚握了握,对话筒接着说,“我办这个生日宴是想感谢我身边的这个人——Leslie。”她往旁边退了两步,把话筒让给他。
Leslie占据众人视线的主位,“OK,作为骆总身边的男人。”说完这句,他顿了一下,台下发出意料之内的笑声,继而说,“我感到非常荣幸。我想,虽然我是一个loser,但是这段经历可能会成为我最宝贵的记忆。”
话刚说完,身后的幕布突然拉开,光芒照亮整个舞台,音乐响起,掩于后方的电子屏幕上播放VD成立后历来的T台秀。宴会一下炸开了,头顶的灯光复又亮起。
“哇~”有人惊呼。
骆潇潇最后说了一句,“祝大家今晚玩得开心!”便离开舞台,上面直立的话筒也被人拿了下去。
Leslie下去之后,设计部的同事立马围过来,“今天是设计大师的生日,竟然没有人告诉我们,少了一次献殷勤的机会。”
“放心,圣诞节快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Leslie开玩笑的说。
李俊怀见根本没有人注意他手上的蛋糕,拉住刚下来的骆潇潇提醒道,“还没切蛋糕呢?”
骆潇潇自从听到Leslie跟他说不快乐的那句话开始,一直悻悻然,说,“拿走吧,中间空的,奇怪的形状,怎么切?”
“不是你让人做的吗?”她前后变化这么大,李俊怀实在是难以把握。
“老板。”有人逮住骆潇潇,抱怨说,“搞这么大场面一点也没通知我们啊。”
“玩得开心。”骆潇潇无意多做解释,说了一句就走了。
李俊怀见根本没有人理他,也就推着蛋糕走了,经过钢琴边上的时候,顺便对弹琴的炎夏说,“汝冰在楼上。”
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弹琴了,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眼角,骆潇潇转头凝视了几秒,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见她。
骆潇潇看她闪到宴会厅后方,那里有去楼上的楼梯,也跟了过去。走到门前,正要进去,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骆潇潇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转头,站在身后的人是汝炀。
“我记得我好像没有给你发请柬。”骆潇潇本就心情不好,说话毫不客气。
“我正要问你,几乎请了鸢城所有的名流,却掠过汝家,这样对你真的好吗?”汝炀语气非常轻松,责备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谁说我没有请汝家的人,小冰不就是嘛。”骆潇潇说完就要开门进去。
汝炀抓住骆潇潇的手,“你跟我来。”
“去哪?”骆潇潇被他拉着沿宴会厅边缘走,手上挣脱不开。
“手别动,我不想弄疼你。”汝炀紧紧握住她的手,以免她逃开。
骆潇潇大概知道汝炀要带她去哪了,拐进墙壁凹进去的一小块地方,这里有扇小门,打开后是花园。之前参加宴会的时候,汝炀也带她来过。那次是因为许久未见面,偶然相遇,躲到这一片隔绝人群的地方单独相处,无限情意。
浮华喧嚣刹那间褪去,眼前虽然还是同样的景色,两人心境却天差地别。
借着几盏昏暗的路灯,骆潇潇走到青藤架下的秋千椅旁坐下,眼睛盯着一个地方,没有看汝炀。
汝炀不知不觉来到她身旁,坐在秋千椅的另一边,“还记得这里吗?那天晚上我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
“过去太久了。”骆潇潇的记性又不差,她都记得的。
“是啊,恍如隔世。”汝炀以往的经历,考大学、出国、创业都很顺畅,他一直都在云端行走,从未有过今非昔比之感。
周围一片静寂,身处其中,骆潇潇没空听汝炀说什么,因为她脑子里不停地回响方才Leslie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别祝我生日快乐,我一点也不快乐。”
他不快乐吗?骆潇潇忽然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了,难道他会因此感激她的厚待之恩,然后留下来?商业社会,玩什么伯乐的戏码。她这么做,明天某个媒体可能会写篇文章赞颂她和Leslie的革命情谊,可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她一直都清楚。
汝炀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在想什么?”
骆潇潇回过神来,摇摇头。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骆潇潇简直不相信是从汝炀口里说出来的,他掌控一切,又怎会认错?
“我不知道这份迟来的道歉还有没有用,我真的错了。”那天骆潇潇从他家逃离之后,他反省了自己的态度,面对危机公关,最重要的是首先要认同对方的情绪,而他只是一味地狠逼。
骆潇潇的目光终于落在汝炀脸上,她专注的观察他的神情,一丝也不放过,她的眼珠微微颤动,“哈哈哈哈!”蓦地大笑,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笑得人心里发毛。
剧烈的笑声一闪而过,她的脸庞有短暂的撕裂,汝炀恍然觉得狰狞,昏暗视线里癫狂般的笑声令他感到狰狞,这是他未见过的一面骆潇潇,呆立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不会,这不是汝炀。”骆潇潇不停地摇着头,“汝炀是不会道歉的。”
“那你希望我怎样?”汝炀抬高音调,压抑着吼了出来。
他失控了,汝炀低头,双手遮住两边脸庞,骆潇潇就坐在他身旁,两人的形象在对方面前均已崩塌。情绪的释放过后是长久的压抑,坐得太近了,骆潇潇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距离,稍微舒服一点。
退让、挽留或者进攻,汝炀从未问过骆潇潇的想法,现在他问了,却是如此悲恸,比任何一次较量都来得痛苦。
汝炀抬起头来,双手合十抵住高挺的鼻梁,再次问,“你要怎样才肯回到我的身边?”
这个问题仿佛是对骆潇潇灵魂的拷问,令她坐立不安,一身白裙站立于青草地上,背后是金碧辉煌的建筑,黑夜中墙壁上灯管发出的光是唯一的照明工具。
“汝炀,我不会回去,因为你不是我的归宿。”
骆潇潇说话的语调平静到令人绝望,猛地一下击中汝炀的心脏,“我明白了,总要有个交代,我会做到底。”
“随你。”骆潇潇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会做到底,她从来不畏惧。
“好。”说开了反倒心里都舒服一点,汝炀在心里立下一条准则,至此,再不会对他们的感情抱有任何幻想。
骆潇潇嘴角扯出一丝微笑,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极乐之宴,留汝炀独身一人坐在秋千椅上,昏暗的光线只能看清他的轮廓,看不分明神情。
依然是通过这扇小门,骆潇潇重新回到觥筹交错的晚宴,凯特本来坐在休息区听Augusto和Leslie聊天,由于正好面对骆潇潇这边,率先发现她,忙走了过来,问她,“你刚刚去哪了?”
“没去哪。”骆潇潇不想解释。
凯特的目光越过骆潇潇,看向她身后,光线照不进里面,她还是发现这里有一扇小门。
“你们在聊什么?”骆潇潇岔开话题。
“都是他们在说话,我插都插不进去,不过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你去吧。”凯特方才坐在那里无聊死了,本来认识的人也不多,没处可去,全当是休息了。
“好,我过去看看。”Augusto和Leslie虽然十分相熟,毕竟Augusto是她请过来的人,随便说几句话把人晾在一边,有些失礼。
“你们在聊什么?”骆潇潇坐到他们对面,说完便觉得这个开头像是横插进来,不太好。
“你。”Augusto说完一笑,还好他对骆潇潇印象良好,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我有什么好聊的?”
“Leslie说你是一个很称职的老板。”Augusto回答。
“说老板称职,通常都不是好事。”骆潇潇和他开着玩笑。
“Carol。”Augusto突然叫了骆潇潇的名字。
“嗯。”
“你愿不愿意投资Carmen?”
Augusto问出这个问题,Leslie也在等待她的回答。
“参赛品牌的老板也能同时是股东吗?”骆潇潇在考虑,以这句话作为缓冲,不至于冷场。
“为什么不可以?”Augusto说得很坦荡,“这不是比赛,作为高手,设计没有比赛的必要,我们这是一个全球征集活动。”
“好。”骆潇潇爽快答应了,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看在Leslie的面子上也不能拒绝。
“我的中国之行没有白来。”Augusto脸上笑容更甚,显得很高兴。
这时的骆潇潇还想不到,一时兴起投资Carmen,是给她未来的人生留一条退路。于事业,于感情,都是退路。
*
骆潇潇走后,凯特盯着她进来的那扇小门看了几秒钟,随后毅然决然走了过去,打开门,清爽的气息迎面而来,这里还有一个小花园。
来到这里之后,关上身后的门,凯特不希望再有人进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颇具少女心的青藤架和秋千椅,凯特也是历经沧桑的成熟女人了,没有存下多少少女心。
吸引她的是这里的宁静,是一种洗尽铅华的平静,或许是刚从觥筹交错、流光溢彩的宴会厅过来,强烈的反差感更能令人产生心绪。凯特想,会在这里建一座花园的人,一定是一个能经得起繁华,也耐得住寂寞的人。
凯特走向花丛中,蹲身摘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茎上鲜嫩的汁液沾到手指,不自觉嘴角一笑。
听到水中轻微的扑腾声,转头望去,水面荡开一层涟漪,两只黑鸭子游了过来,凯特忍不住走过去看。
鸭子见惯了人,并不躲开,凯特俯身看过去,突然身后一记重力推得她向前,身体失重往前倾去,手里的花茎被她捏得粉碎,粘稠的汁液溢在手上。
凯特看着眼下的湖水,巨大的恐惧感袭来,令她头晕目眩,那个熟悉的面庞一闪而过,都说人在生死危机关头,一秒在大脑中可以延长至一个时辰,之前与他的重重在凯特脑海里放电影一般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