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红衣女子五官只能算端正,若不是她那一双眼睛出彩,她的相貌,连中等偏上都够不着。
瞧着这双眼睛,安歌莫名地觉得熟悉,就连这个女子,她也觉得熟悉,但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安歌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安歌礼貌地冲她笑道:“我还未曾用过午膳,不知能否和姑娘您一起用膳?”
虽是询问语气,但安歌早已经坐下来,她顺便给大壮递了个眼色,大壮无奈,只得去给安歌拿了一副新的碗筷,盛了热汤饭来。
厨房听说安歌又来了,怕怠慢了这位“女主人”,紧赶慢赶,又炒了两个拿手菜,送到了前厅里。
饭桌上,俩人面对面坐着,不疾不徐地吃着饭。安歌边吃,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女子,同时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不知姑娘贵姓?”
“免贵姓卫。”
“卫姑娘也是京都人士?”
“不是,我是来京都寻亲的。”
“寻亲?”
安歌抬眼看她,却见她撂了筷子,一抹嘴,冷淡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漠然道:
“我吃好了,姑娘您慢用。”
说着她走到大壮面前,问:“不知我今晚住在何处?”
大壮朝安歌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去去就回,然后领着卫姑娘走远了。
安歌看见她的背影,脑海里忽然晃过一个人影来,随即她一拍大腿,怪不得她觉得这个人如此眼熟!
清晨时,她在安府门口见到的那个红衣女子的背影,可不就是眼前这个人么!
从安府里走出来的人,为何会被宋琅瞧上,并且被大壮带回家中?
安歌咬着筷子,思量了好大一会儿,思量不出什么头绪来。她随意又扒了两口饭,然后让人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了。
她并没有走,而是待在状元府里继续等着。
往日程舒志都是申时才归家,今儿不知是这位卫姑娘到了府上的缘故,还是太庙祈福后,群臣皆散去,故而下朝较平时要早的缘故,未时,程舒志便回到了家中。
适时,安歌正披了件大氅,倚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小憩。大壮守在门房里,只等程舒志到了之后,抢先一步,将安歌也到了府上的消息提前告知程舒志。
厚重木门传来两声沉闷的拍门声,大壮连忙打开门。他一开门,便瞧见宋琅身披大氅,头戴兜帽站在门外,程舒志紧随其后。
“见过吾皇。”大壮慌忙跪下去,他跪了一半,便听一声“免礼”。
宋琅很急,门一开,他便急着从才开了一人宽的门缝里挤进去,同时急促问道:“人呢?”
“已经在客房里歇着了。”大壮急急地看程舒志一眼,因宋琅在,不敢同程舒志多说话,只能带着宋琅先朝客房里走。
桂花树下的长凳坐着虽然舒适,但睡起来,便不是很舒服了。
程舒志跟在宋琅后面朝院里走,当他走进院子,瞧见十分不雅观地睡在长凳上的安歌时,愣了一下。
所幸宋琅急着见那位卫姑娘,眼神并未在安歌身上多作停留。
程舒志走过桂花树时,小心翼翼地挪到安歌旁边,小声拍安歌一下。安歌睡的不沉,一下子就醒了,她被惊醒,猛地从长凳上坐起来,茫然四顾一周,看见程舒志,吧唧了吧唧嘴,迷蒙着眼睛说:
“你回来了啊。”
说着她拉过程舒志的胳膊,就要枕着胳膊再眯上一眯,程舒志急忙把她的脑袋托起来,同时小声趴在她耳边说道:
“正经些,陛下来了。”
有一会儿,安歌才反应过来,她顿时打了个激灵,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小心询问:“陛下呢?”
程舒志指了指客房。
客房里的人是宋琅看中的人,程舒志识趣,不打算去客房里凑热闹,他挨着安歌坐下来,问:
“你怎回来的这般早?”
安歌一撇嘴:“你别提了,我被安诗诗耍了一道,太后根本没有邀请我参加她的寿宴。我在宫门口问清楚了,就没去凑热闹,自个儿先回来了。”
“宫里的浑水不好淌,你没去是好事。”程舒志摸了摸安歌的脑袋。
安歌的头发长长了许多,不再是扎手的青茬,摸上去毛茸茸的,像是鸡毛掸子似的,程舒志没忍住,又多摸了两下。
“那个、”安歌扭头看着已经关上的客房门,还是没忍住问道:“那是陛下的相好?”
提到客房里的人,程舒志眉头微微拧起来,“不是,今儿陛下率领群臣往太庙祈福,在路上撞见的。”
“一见钟情!?”安歌有些惊呆。
这一瞬间,安歌有些怀疑宋琅的审美,若那个卫姑娘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宋琅一见钟情就一见钟情了,可那分明是个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主儿......
程舒志又摇摇头,“这件事有蹊跷,等到陛下走了,我再同你细说。”
安歌点点头,又问:“那她要在你府上住多久?”
“这不大好说......”程舒志想了想,不确定地答道:“可能几天,也可能一两个月。”
虽是在自己府上,但因为宋琅在的缘故,程舒志和安歌的一举一动显得有些拘谨。
宋琅在客房里同那位卫姑娘说了一会儿话,约摸半盏茶后,他激动地从客房里出来,一出来,便把程舒志叫到跟前,叮嘱道:
“过几日我便派人把她接到宫中去,这几日劳烦你多照顾。”
程舒志点头应声“是”,和大壮一道恭敬地送走宋琅后,安歌才从抄手回廊里钻出来,跑到程舒志面前,迫不及待地问:
“她要在这儿住多久?”
“陛下说,过几日便派人把她接到宫中去。”
“那这几天她就一直在你家住着了?”
程舒志点点头。
安歌回头看客房一眼,一撇嘴,程舒志和那个卫姑娘,男未婚、女未嫁,就算俩人清白,但要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安歌也不是很高兴。
“能不能把她接到我那儿住着?我俩都是姑娘,住在一处也方便。”
“不行!”程舒志立刻摇头坚定道。
“为什么?”
“她有蹊跷。”
“蹊跷?”
“安姑娘你有所不知,之前陛下身边有一个护卫,后来为了保护陛下,不得好死,这个卫姑娘和那个死去的侍卫长得很像。”大壮接过话茬。
“总之,她的身份不明,让她待在你身边很危险。”程舒志道。
“说到身份,我突然想起来,我今早在安府门口,见到一个人从安府里出来,也是一身红衣,无论是身形和打扮,跟她都很像,但我没看见那个人的脸,所以不敢确定是不是她。”
“安府?”程舒志若有所思。
......
姜太后的寿宴,散的也早。
未时,宋琅还未回到宫中,慈德宫里的人便散了。
出了慈德宫,安诗诗笑意盈盈地把身上锈金的外衫脱下来,递还给同行的德贵妃,德贵妃倒是大方,一摆手,笑道:
“这衣裳我瞧着和安姑娘相称的很,就送给安姑娘了。”
德贵妃说要送,安诗诗推让几句,收下了衣裳,然后跟着胖夫人绕过几个弯,没朝宫外走,反而去了云清的住处。
今儿宋琅率领群臣往太庙祈福,云清没同往,清闲地在房间里打盹。听人通报有客来了,云清打着哈欠,慢悠悠地穿上鞋,去见了安诗诗两人。
安诗诗觉得自个儿中了安歌的邪术,今儿一天都惶惶不安,她忽然见到云清,像是见到救星似的,心一下子定下来,快步走到云清面前,福身行礼毕,还未等云清问她有何贵干,她便迫不及待道:
“法师,请您救救我。”
云清一头雾水地看她,“小姐您面色红润,身体健朗,无病无灾,何需我救?”
安诗诗紧紧抓住云清的手腕,害怕地求助道:“法师,我身边不干净。”
说着,她便把安歌从火里逃生,以及今早自己莫名被安歌控制住心神的事,详详细细地同云清说了一遍。
京都里的人,云清也不是个个都认识,安诗诗没提自己和胖夫人的身份,云清便不知道安诗诗所说所指的人便是安歌。
听完安诗诗的描述,云清心里暗说一句“怪了,难道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会迷魂术?”
他养在宫里,是宋琅“请”进宫的,寻常人轻易差遣不动。听过安诗诗的话,云清从怀里摸出一个护身符来,递给安诗诗。
“这是连云观的素贞道长亲自开光的,你拿着它,自可保平安。听你的描述,你身边的妖物非一般妖物,不是我轻易能够降伏的。”
云清顿了顿,“这枚护身符自可保你平安,你若是想要日后图个长清净,就去寻那个‘妖物’,就从前你做过的对不住她的事,诚心诚意道个歉,怨结或许可以化解。”
安诗诗捏着护身符,不甘心地问:
“法师,那妖物怨念或许、或许深得很,轻易不能化解,所以我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比如说,请您出手把她收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