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攥着护身符,安诗诗不情不愿地出了皇宫。
方才她费劲口舌,也没能说动云清出手,倒是云清的一番话,让胖夫人开始惴惴不安。在回去的路上,胖夫人时不时问道:
“诗诗,是不是咱们之前对安歌真的太苛刻了?”
“难不成安歌还真能是妖物?”
“要不,咱们就像法师说的那样,改日亲自登门向安歌道歉,怎么讲,咱们也是一家人,咱们拉下脸来,安歌她总得领个情吧......”
胖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说到后来,安诗诗听得实在是烦了,不耐烦地打断道:
“不过是个贱丫头野蹄子罢了,她就算不是人,又能够翻出多大的天来?”安诗诗表面说的无畏,实则心底还是怯。
“云清法师不是说过吧,他的师叔素真道长本事高,咱们去连云观里走一趟,将素真道长请到京都来,我不信,这样都治不了那个野蹄子!”
安诗诗语气狠毒,胖夫人愣了下,不解地问:“从前你爱欺负歌儿,也只是打骂她两句,你俩是亲堂姐妹,何至于现在你恨不得杀了她呢......”
“娘,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我和安歌已经是水火不容,我如果不杀她,那要被害的人,就是我了!”
在胖夫人面前,安诗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深吸一口气,道:
“娘,我实话跟您说了吧,安歌那个贱蹄子之前跟孙公子有一腿儿,她之前不慎落水,就是我撞见她和孙公子搂搂抱抱,然后派人把她推到河里去的!”
胖夫人一惊。
“前段时间,来咱们府上捉鬼的那个老道,也是我花重金找来的,就为了找个借口杀了安歌,谁知道她那么命大,火都烧了那么久了,竟然还能够捡回一条命!”
胖夫人更加目瞪口呆,良久之后,她才指着安诗诗的鼻子,打着哆嗦,痛心而又无奈地骂道:“你糊涂啊!”
“糊涂?”安诗诗冷笑一声,“娘,若女儿不这样做,她早就把孙公子给勾搭过去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般,也是为了咱们好。”
“唉——!”胖夫人长叹一口气,“她清楚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吗?”
“清楚,正因为清楚,娘,咱们才不能轻饶了安歌。我俩现在已是水火不容,要么咱们去连云观里,将素真道长请来,结果了安歌;要么就是女儿被安歌惦记着,您难道忍心看女儿受苦吗?”
胖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安诗诗,从前她虽然厌恶安歌一家三口,却没到要人性命的地步,却不曾想,她的女儿......
但就算安诗诗把事情做得再绝,安诗诗也是她的骨肉,在安诗诗和安歌之间选择一人,胖夫人想也不必想。
她又长叹一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再有一月不到,便是你和孙显荣的婚期,连云观路途遥远,一来一往,少说也得半个月,这件事你莫要管了,我会安排的。”
闻言,安诗诗立刻把胖夫人抱了个满怀,心满意足地撒娇道:“我就知道娘亲您最疼我了。”
胖夫人比安诗诗多吃了二十年盐,虽外貌不扬,实则在诸位夫人中,勉强也能算是个聪明人,手段比安诗诗要多得多,也要狠辣许多。
那边安歌派人盯着安诗诗,这边,胖夫人也派了人去跟着安歌,同时派出心腹,秘密去了连云观。
胖夫人派去连云观的人不是很显眼,并没有人注意到,但她派来跟踪安歌的人,却被李建发现了。
自太后寿宴后,安歌和安诗诗似乎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一个大门不出,另一个二门不迈。
那个被胖夫人派来监视安歌的人,终日在安宅外盯着,行径可疑,安歌虽发现了他,却不点破。
京都暗处的风云,终于开始涌了上来。
九月十八,姜太后寿宴刚过四日,一位老者击鼓,一纸状书告御状,告的是兵部侍郎许汉忠官匪勾结、抢占民田、欺凌民妇、逼死自己一家老小。
老者被临时留在京都衙门中,此事已惊动天子,眼下杀人灭口并不是良策,早朝一散,许汉忠便伙同其他几位朝中好友,一起奔向了安府。
安丰禄坐在前厅里,就连自个儿的心腹,都被他摒去了。四个大人排排坐着,以许汉忠最为焦急。
“安大人,这事陛下已经交给京都衙门去查了,京都衙门的人,跟咱们可不对付,这事您可有何良策?”
安丰禄手里赚着两个又大又圆的菩提子,皱眉苦思一会儿,问:“你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事都是胡霸出面干的,我没露过头。但、”许汉忠一顿,“告御状的那个老汉只是庄稼汉,前些时候刚刚把自己的孙女给卖了,差点一头撞死在墙上,突然地,他哪来的胆量来击鼓鸣冤告御状了?”
“你说他之前都要死了?”
许汉忠点头,“安大人,不瞒您说,前几日我手底下人回报,似乎有人在暗中查我,我总觉得,是有人盯上咱们了,怕是要借这件事,把咱们都给拉下马!”
许汉忠无疑是个精明人,他若单说自个儿,安丰禄或许不会为救他的命尽心尽力,但带上大家伙,就不一定了。
可惜安丰禄也是个老狐狸,他琢磨得出许汉忠的小心思。但琢磨出是一回事,弃之不顾又是另一回事。
孙友志狼子野心,早些年便已经开始谋划谋权餐位的事,安丰禄与他狼狈为奸,朝中自然有他们的党羽,这许汉忠,便是其中一个,也是其中权利最大的几人之一。
若是许汉忠遭了难,孙友志实力势必受损不说,还十分有可能把安丰禄给牵连出来。
孙友志眼下出了京都,就算是宋琅查出他们要造反,孙友志也可以立刻在北疆揭竿而起,但安丰禄眼下可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待着,他需得小心。
安丰禄想了又想,终于开口宽慰道:
“既没有把柄,许大人你便不必担心,不过是个老头子,我自然有办法把他的嘴给堵上,还有那个胡霸的嘴,也得想个法子给堵住。”
许汉忠忙不迭地点头。
五人又在前厅里密谋一番,终是商量出一个较为完全的对策后,其他四位大人在起身离开了安府。
他们走后,安丰禄立刻叫来刘三,命刘三好好地去查一查那个老汉的底细。
为防老汉出现什么危险,他就被安排在京都衙门的一间空房里住着,直到这个案子查到水落石出。
摸清楚老汉的姓氏住处,查起他的底细来并不难。
只一日,刘三便把老汉祖上三代都查了一遍,将他的底细完完整整地告知安丰禄。
老汉和许汉忠之间的恩怨,安丰禄漠然不关心,他关系的是,如何不让老汉死的同时,堵住他的嘴。
当刘三再次讲到那个被老汉亲自卖掉的孙女时,安丰禄突然灵光一闪,急忙问:“你可知他的孙女被卖给了哪户人家?”
“就卖给了堂小姐!”
安歌!?
安丰禄一惊,随即他眉头锁起来,冷笑一声,骂道:“好你个程舒志,还真是处处和我们作对!”
那个女娃娃被卖给了安歌,那究竟是谁在背后调查许汉忠,并且撺掇着老汉一纸御状将许汉忠告上京都衙门,便不言而喻了。
安丰禄和程舒志可谓是政敌,既是政敌,那想要寻个借口,光明正大地把那个女娃娃从安歌手里“借”过来,便不容易了。
“刘三,这样,你想个法子把那个女娃娃从安歌身边抢过来,切记,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老爷!”
刘三像是一阵风,匆匆地来,得了命令之后,匆匆地又去了。
安宅里,无论是安歌,还是小玉,她们皆不知小玉已经被人盯上了。
京都里的暗波虽然涌上台面,但那些事,在安歌面前,程舒志却尽力压着,尽量不让她晓得那些勾心斗角的事,给她一方清净。
小玉的玩心重,但安歌不出门,她便也老老实实地在安宅里待着。
古代女子,饶是没有读过圣贤书的农家女,也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小福和小禄没旁的本事,绣起花来都栩栩如生,她们便张罗着教小玉绣花。
安歌闲来无聊,也会跟着学上两手。她在安宅里窝了整七日,在反复拆了无数次后,终于做出一个针脚还算细密的荷包来。
荷包的针脚还算细密,上面绣的图样却是歪歪扭扭的,一对鸳鸯,绣的仿若鸭子。
荷包绣成,安歌嫌它难看,藏进了旮旯里,然后收起针线,让人找了本《百家姓》《千字文》和《弟子规》来,教小玉,也顺便教自个儿身边的这两个小丫鬟识字。
对绣活小玉不是很热衷,读起书来兴致却很高,终日学学堂里的先生和小学童摇头晃脑,有模有样地背书。
安歌识字,让她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却很难,她瞧小玉读书热衷,想了两日,终于决定让小福小禄缝个小书包,把小玉送到私塾里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