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郞中进进出出,孟汐几乎天天拿药当饭吃,也算是学乖了。
可惜她再有精神,也抵不住这具先天不足的病秧子身体。
窗外骤雨初歇,孟汐醒来,见苏羽坐在窗边,锦袍斜斜披在身上,手握青瓷茶碗,墨发清颜,眸中清亮,望着檐下那丛树影,美的像一幅画。
半晌,见他悠悠转过头来:“看够了没有?”
“没有!”孟汐轻笑一声:“怕是一辈子也看不够。”
他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长出了一口气:“你要是想看一辈子,就给我把身子养养好。”
“已经比从前强多了!”孟汐撇了撇嘴:“都说美人要有扶柳之姿,看上去柔弱才好。”
“我觉得你可以养壮实点儿!”苏羽看着她,突然嘴角勾了勾:“我还想多生三两个才好!”
孟汐伸手去拧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拉在怀里,轻声笑道:“病才刚好,就来撩拨我!夫人,你好兴致!”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阿得的声音:“太傅,大将军来了!”
“安远寒?他来做什么?”苏羽也是有些诧异,刚要起身,却被孟汐一把拉住袖子,只见她轻声道:“我还没告诉你,前几天,我在芙蓉桥与他见过面。”
“嗯!”苏羽低头,见她神情有些低落:“他可能猜到了一些,关于我的身份!”
苏羽重新坐下,望着孟汐,淡淡道:“如今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在!”
孟汐看着他,眼圈儿突然一红:“你都不问我与他见面说了些什么吗?”
“你说不出口的话,我帮你去说!”苏羽眉头一挑:“他敢纠缠你,我废了他!”
“我只知道我如今姓苏,别的什么人,与我再无干系!”
孟汐看着苏羽笑了笑:“听清楚了?”
苏羽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这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不然呢?要不我出去亲自跟安远寒说?”
“你给我乖乖躺着!”
看着苏羽跟着阿得出去,孟汐抱膝轻叹,她对过往只有恨,没有其它的情感,更不希望苏羽多心。
“安将军!失敬了,只因内人病着,未能远迎,见谅!”
苏羽不动声色的在花厅坐下,笑道:“大将军亲自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原来夫人病了,不知严重么?”
“内人一向身体不好,前几日淋雨染了风寒,如今也只能养着。”
安远寒点了点头,说道:“那日在长乐坊见夫人遇险,实在让人有些担心,所以今日特地前来问候一下。”
“说起来,长乐坊那件事,苏某还未当面谢谢将军,感谢出手相救。”苏羽一拱手,又道:“不知公主别来无恙否?”
听到他提起高婉,安远寒明显尴尬了一下,淡淡道:“上次那件事,苏某想亲自向夫人道歉!”
“道歉还是不用了,免得到时候又生枝节!”苏羽说话毫不留情:“内人一向单纯,大理寺那种地方已经吓得她不轻,还望将军高抬贵手,让她远离麻烦的好。”
“是苏某突兀了!”安远寒迟疑了一下,又道:“听闻京州江老爷子身体欠佳,朝中百官举荐了江家长子江铭来继任?”
“没想到大将军与京州江家还有来往?”苏羽悠悠一笑:“京州临着南越,也算是个重地,江家驻守在京州数年,基业颇深,我倒觉得江大公子的确是个最好的人选,不知道大将军怎么想?”
“我只是听说,江家与我怕是有些误会!”安远寒看了苏羽一眼,又道:“恕安某直言,如今老相国不过存着些威望,太傅身为百官之长,若是你提议,安某定当附议。”
苏羽眸中一闪:“大将军亲自登门,苏某惶恐,莫非将军也想要助江家一臂之力?”
“正是!”安远寒不遮不掩,淡淡道:“我欠江家的,太多了!”
临近黄昏时分,苏羽才回到后院,孟汐看着他有些诧异:“你与安远寒聊到现在?”
“怎么?你以为我们真的会打起来?”苏羽嘴角勾了勾:“他是大将军,我可打不过他。”
“他来做什么?”孟汐打量着他的表情,却见他轻笑一声:“他心心念念想要见你一面,被我拒绝了。”
“然后就聊到现在?”孟汐一挑眉:“你当我傻子?”
苏羽仰头轻笑几声,这才正经说道:“我看安远寒这个人,似乎藏着些心事!”
“我不想知道他的事情,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到!”孟汐将头扭向窗外。
“那还有一个人,你想见么?”苏羽突然微微一笑:“江铭过些日子会来京城!”
“江铭?”孟汐愣了一下,淡淡道:“见了又能怎样,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苏羽伸手揽她入怀,轻声道:“相信我,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眼见天气渐渐暖和了,孟汐的身体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原本她幼时庶出,先天亏欠些,不想苏羽这次索性找了太医来,帮她一直调养着,竟一天天的越来越好。
她一直以为苏羽不过是位才情过人的太傅,谁想自她病后,登门问候的人不计其数,她才知道原来苏羽位极人臣不只是说说罢了,他在朝上一举取代了老相国的位置,仅仅在一人之下而已。
而且自从那件事以后,他似乎再没有和赵萱见过面。
“如意,最近总感觉有些睡不醒似的!”孟汐一边梳妆,一边同如意说话。
“我看是太傅最近太忙,你一个人睡不踏实吧!”如意偷笑道:“听阿舍说,这几天太傅似乎在书房呆到天亮才出来!”
“他不让我去陪他!说是有事要忙!”孟汐撇了撇嘴:“我怕阿舍照顾不周到,昨天做的点心拿过去了么?”
“放心吧!我看太傅是怕分心,才不让你去的!”如意端详着镜中的她,笑道:“你看看,如今的样子多好看!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吃那些苦得要死的汤药了!”她抚了抚脸颊,笑道:“不过的确感觉人都精神了许多。”
“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如意一边帮她簪花,一边笑道:“听说安平坊那边有很多胡姬,还有很多波斯商人。”
“说起来,他送了我这支簪子,我倒一直没想到送他什么东西,正好去看看?”
孟汐望着镜中与如意相视一笑:“还是你鬼主意多。”
安平坊,比起长乐坊来没有那么华丽,却更加热闹杂乱一些。
街上不时会有骆驼马匹经过,更有些胡人,波斯人在这里摆摊售卖西域香料,珠宝等各色商品。
孟汐只觉得眼花缭乱,根本看不够,突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摊位上摆着一把雪白的扇子,扇骨雕着宝相花纹,十分精美。
她刚一伸手,不想从旁也伸出一只手冲着扇子而来。
只见她眼疾手快一把将扇子捏在手里,得意的一抬头,正望见高阳吃惊的表情。
“宁王?你怎么也在这里?”她左右环视了一下,只见他似乎也是一个人闲逛。
“你要这个做什么?”高阳指了指她手中的扇子,笑得有些诡异。
孟汐挑了挑下巴:“这是我先看中的,打算送人的!”
“送人?”高阳摸了摸下巴,悠悠笑道:“如果是送苏太傅的话,倒也不错!若是送别人,我可劝你慎重的好!”
“不过一把扇子,怎么了?”孟汐心想,他一定是想诓我让给他才故意这么说吧。
高阳忍着笑,指了指扇子:“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一把扇子有什么稀奇的?”孟汐啪一声打开扇子,只听如意在旁边捂嘴惊呼了一声。
上面画着一幅极为香艳露骨的春宫图,她翻了个面,反面从两个人变成了六个人,下面还有一行字,春日嬉戏图。
她默不作声的合上扇子,脸色通红,又一次在高阳面前出糗,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这个人八字不合。
“啧啧啧!这画功当真是厉害!”高阳毫无气质的在她面前称赞道,只见她一把将扇子扔下:“原来王爷对这类物件感兴趣,拿去便是!”
“夫人慢走啊,你当真不送太傅了么?”高阳忍着笑意又道:“说不定他真的喜欢呢!”
“我家苏羽才不是那种人!”孟汐赌气要走,被高阳拦住:“夫人别生气,我开个玩笑,上次白记香铺的事情,是我连累你了,实有不安,不如今日就让在下赔罪吧。”
孟汐看了他一眼,微微道:“上次宁王也是一片好心,是我运气不好罢了。”
高阳笑笑,又道:“如果夫人想送太傅东西,我倒知道个好去处。”
“我还是想自己选,不劳烦王爷了!”孟汐说罢拉着如意走了,高阳远远望着她,觉得和初次见她时的小心翼翼比起来,如今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又逛了一阵,只听几个人说道:“听说前边开了家胡月楼,里面都是波斯来的胡姬,别有一番风味,要不要去看看?”
走着走着,突然如意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姐,刚才那几个人说的胡月楼,就是青楼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孟汐歪头一笑:“小如意,难不成你想去那种地方?”
“不是我想去啊!小姐!”如意伸手指了指左前方:“你看那是谁?”
孟汐顺着望过去,只见胡月楼门口的茶摊上坐着一个人,正是苏羽身边的小厮阿舍。只见他慢吞吞的喝着一壶茶,看样子是在等人。
她又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胡月楼......
难道?苏羽去了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