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寒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掌劈出,那黑衣男子飞快接他两掌,一转身,只见一道黑影从门外翻上屋顶,直接消失不见了。
他也没有要追的意思,却感觉到方才那黑衣人的身手极好,匆匆逃走似乎是不想暴露自己。
“怎么是你?”他伸手去拉孟汐,被她本能的躲过,只见她低头问道:“赵萱呢?”
“她没事,我让她躲起来了!”安远寒上前一把拉起孟汐,三两下就解开了她的绳子,皱眉问道:“你们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没什么,意外罢了!”孟汐忍住了,赵萱只有十五岁,如果传出去这件事是她做的,怕是以后都无法立足了,毕竟她是苏羽的小师妹,如果让苏羽知道了,只会让他更难过。
“这样的事并非是小事,一位是太傅夫人,一位是相国小姐,万一你们有什么意外,后果很难想象。”
安远寒又道:“如今太傅正在伴驾,若是夫人遇到什么不测,将来如何交代?”
“将军此言差矣,不测这种事,我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孟汐并不领情,拍了拍身上的土,冷声道:“今日多谢相救,劳烦您送赵小姐回相国府吧,回头她的东西我会让秋桃一并带回去,麻烦您帮忙传句话,今天的事她一定是吓坏了,还是在相国府里安心养着吧。”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安远寒表面镇静,心里越来越混乱,孟汐方才说话的神情,口气都像极了江墨,怎么会这样?
“安将军,我与你并不熟,刚巧我夫君不在京里,还是避嫌的好!”
孟汐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挥了挥手:“赵小姐托付给您了!”
她生气时的样子,挥手的神态,安远寒都觉得再熟悉不过,他突然叫住她:“等等!”
孟汐顿住,冷声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上次的事,是府里一个叫小槐的丫头做的,是小槐往公主的香里下毒!”安远寒淡淡说道。
果然听到小槐的名字时,孟汐迟疑了一下,随即又道:“将军的家事无须说给我听,只是下次不要冤枉别人就好!”
“小槐被高婉打死,埋在了芙蓉桥下!”安远寒继续说道:“她临死前说要为夫人报仇。”
孟汐的肩膀明显抖动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出声,默默的走出了门口。
她就这样一个人狼狈的走回了太傅府,如意站在门口见她回来,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她只说和赵萱碰到了流民抢劫银钱,路上遇见大将军,已经送了赵小姐回府,秋桃做贼心虚,不敢多看她一眼,乖乖的打包回了相国府。
入夜,她换了衣服,只觉得身心俱疲,却不知道苏羽几时才能回来。
她还是无法面对安远寒,本该平复的恨意又浮了上来,甚至让她几乎忘了赵萱的所作所为。
安远寒告诉她小槐的事情,又是什么意思?为了让她知道,偌大的将军府里还有人惦记着为江墨报仇。
江墨如今尸骨无存,高婉手中又多了一条人命,这个仇的确是要报的。
次日晌午,她一个人悄悄闪身出府,往城东走去。
城东芙蓉桥,这里临着芙蓉河,桥下是一片沙地,她刚从随身的篮子里拿出香烛纸钱来,还未点燃,只见从旁走出一个人来。
安远寒看着她,眼中似有惊喜又有痛楚。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扔掉篮子转身就走,却被安远寒牢牢抓住。
芙蓉桥上空无一人,她这才发觉,原来这个圈套就是为她而设。
“小槐并没有埋在这里,而是埋在了乱葬岗,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祭拜她?”
安远寒并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直直盯着她。
“我替江墨来祭拜下她的丫头,有何不可?”孟汐咬牙,冷声道:“至少将军府里还有一个人记得她是什么死的!”
“孟汐,你口口声声说与江墨是朋友,为何她在世的时候,我却不知道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眼里盯着公主,还有她身后的荣华富贵!”
孟汐气急败坏的低吼一声:“你放开我!这样抓着我成何体统!”
只见安远寒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来,淡淡道:“这是你那天在琴馆落下的东西!”
孟汐瞥见上面绣着玉蝉花,不由随口说道:“这明明是你的东西......”
安远寒眸中一闪,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东西?”
“反正不是我的!”孟汐被他逼得快要抓狂,不由急声道:“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了!”
“如果我不放呢?”安远寒手中加重了力道,孟汐吃了痛,眼中微微变色,突然抬手狠狠抽了安远寒一耳光。
他似乎早就料到,却不闪不躲,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原本是我欠你的!”
区区几个字,重重敲打在孟汐心上,她咬牙,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安远寒静静看着她,说道:“你手上的镯子,是从江墨灵柩中取来的吧!”
“安将军,我觉得你这个人实在有些可笑,江墨如今连捧灰都没了,你居然还记着她的镯子!”她抹了把泪水,倔强的看着他。
虽然明明是陌生的眉眼,但她眼中的神色,却让他心如刀割,真的是她!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从她手上取下这个镯子来!”安远寒缓缓说道:“因为它是你成日里戴惯的东西,只有它才能代表你,对么?”
“因为它看见了!”孟汐甩头,对上安远寒的眼神:“那一晚,它什么都看见了,它看见了自己的主人是怎么死的,所以提醒着她,永远不要忘记被人辜负的滋味!”
安远寒面对着她利刃一般的眼神,突然笑了起来,他似乎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得到了释放,他就那样尽情的大笑着,一直笑到泪水盈眶。
“我从来都没有辜负过你!”他望着孟汐,淡淡说道。
孟汐看着他,眼中浮起冷笑来:“安远寒!你清醒一点,江墨已经死了!你若是想见她,就去舍身塔,那里是你和高婉将她挫骨扬灰的地方,千万别忘了!”
她一脚将地上的竹篮狠狠踢开,幽幽道:“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姓孟!我夫君姓苏!”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一次安远寒没有拦她,而是痴痴站在原地,望着她慢慢的远去。
天上突然下起一阵暴雨来,安远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雨里伫立了许久。
苏羽回京已经是四天后了,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直接进了门。
孟汐正高烧不退躺在床上,如意煎了药进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原本是我们疏忽了,那天下大雨,夫人几时出去的都不知道,只见她一个人湿淋淋的从雨里走回来,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苏羽眼中满是心痛,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声叫道:“阿汐!我回来了!”
良久,见她微微睁了一下眼,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终于回来了!”
“来!把药喝了!”苏羽轻轻扶起她,接过如意手中的药碗,送到她嘴边。
她强撑着把药喝了下去,努力绽出一丝笑容:“放心吧,死不了!你现在知道我这个病秧子不是浪得虚名吧!说倒下就倒下!”
“我才几天不在家,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苏羽皱起眉头,瞥了如意一眼:“你去把阿得给我叫来!”
管家阿得,一向只做事,不多话的一个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倒很是魁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是管家,只是个护院。
“你要干嘛!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跑出去没带伞!”孟汐一口气说完,忍不住咳嗽起来。
“行了行了,回头再找他吧,你先出去!”苏羽轻轻拍着孟汐的后背,小声道:“以后不许你一个人出去,要我跟着才行!”
“嗯!我以后只和你出去!”孟汐靠在榻前,看样子还是有些吃力,苏羽扶她躺下,却被她拉住了手。
“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我现在没法跟你慢慢讲!”
她喘了口气,轻声道:“你不在,我觉得心里空空的。”
苏羽怔了一怔,也顾不上去换衣服了,直接陪她躺了下来,笑道:“下回不管去哪里,我都带着你一起。”
“嗯!”她像是极倦的猫儿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安心的睡去。
书房里,有种山雨欲来前的阴沉,苏羽坐在桌前,看着一旁的管家阿得和阿得身旁的黑衣男子。
“黑三!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苏羽强忍着怒火问道。
黑三轻笑一声:“她找的那两个傻子,刚动手就被我拍晕了,本来我是想好好吓唬一下那个小姑娘的,让她知道被人轻薄是什么滋味,结果夫人仗义,居然不顾自己的处境让她快跑,我又不敢跟夫人动手,就让她跑了!”
他说着,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头,又道:“谁想好巧不巧的,又碰上了安远寒,我与他过了两招,怕他认出我来,只能跑了!”
“后来呢?”苏羽听到安远寒三个字时,脸色又是一沉。
“后来只能远远看着夫人自己回府了!”黑三思忖了一下又道:“那时安远寒不知道与夫人说了什么,第二天夫人去了芙蓉桥,他像是早就蹲守在那里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他骗阿汐去了芙蓉桥?”
“有点那个意思,当时夫人见到他时就想跑,却被他抓住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离得远,没听清楚,只见夫人当时的样子很是气愤。”
苏羽重重一拍桌子:“混蛋!”
“夫人就是那天出去淋的雨!”黑三顿了顿,又道:“依我看淋雨不过是个引子,夫人也不容易,先被赵小姐陷害,又被那个大将军纠缠不清,肯定是心力交瘁,所以才一病不起的!”
“我让你保护夫人,不是让你只顾着盯着她!”苏羽有些微愠。
黑三轻笑一声:“说真的!我倒觉得夫人身手好的很,她好似看上去比你还能打些!那一脚险些踢的我断子绝孙......”
只听阿得突然叫了一声:“黑三!”
他这才意识自己说过了头,不由轻咳了一声,闭了嘴。
苏羽沉默了一下,淡淡道:“阿得,他们三个还是交给你吧,那边人手不够。”
黑三讪讪的笑,心想大概是自己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