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白小桃坐在窗前泡茶,安远寒看着她,淡淡道:“凤鸣泉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你是如何知道的?”
“从前去过一次,所以一直想着能带你去一次。”白小桃神态自若的将茶碗倒满,稳稳放在他的面前:“话说下午我在山上等了你许久,怎么那么慢?”
“紫竹林颇有禅意,所以多呆了一会。”安远寒端起杯子,眼中被蒙上一层水雾。
白小桃对他而言只是个陪伴,并不足以信任。
太傅府,孟汐晨起早早去了厨房,独自在里面忙活,如意一个人给她打下手。
苏羽在书房里醒来,又是昏昏沉沉的一夜,案上高高堆积着的全是文书,最近忙得他也无心顾及其它,基本忙到深夜,往榻上一躺就睡着了。
两个小丫头伺候他梳洗完,不见端早餐进来,阿舍过来张望了一眼,说早餐备在花厅了,自己先去备车。
苏羽皱眉,他心想该不会又是韩云想搞鬼。
这些日子,孟汐心里有气,一直在回雪院里闭门不出,反倒是韩云天天早上在门前送他出门,弄得这府里的人都摸不着头脑,傻一点的还以为太傅与二夫人举案齐眉。
算了,他有些恼火,打算直接上朝去吧。
大步流星往门外走,路过前院,只听花厅里一声轻叹:“你打算饿着肚子就出门么?”
苏羽一愣,脚底下却飞也似的转了向,刹那间人已经站在了花厅门口。
孟汐见他进来,嗔了他一眼,拿起碗来替他盛粥,轻声道:“还不坐下?”
苏羽眉间渐渐舒展开来,悠悠然在桌前坐下,孟汐替他盛粥布菜,坐在他身旁,淡淡道:“就算年末公务繁忙,每日里吃饭睡觉总还算头等大事,哪有你这样子拿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的?”
苏羽喝了一口粥,江米干贝粥,暖到了心里去。
看了眼桌上,全是孟汐做的时令点心,每样不多,却都很是精致。
“你昨天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苏羽轻笑一声:“若是有庙的,我可要去多捐些香火钱,简直是神仙显灵。”
“我昨天碰见安远寒了!”孟汐淡淡说道。
苏羽一口粥差点呛在肺里,生生忍住了:“哦!”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埋头喝粥,心里却泛起酸来。
“他疯了,我没疯!”孟汐伸筷帮他挟菜,平静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会出现在那里,未免有些凑巧,但是如今我想说清楚,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了,如今府里这情形,我心里也是郁结了好久,但是让我怪你,我做不到。”
孟汐看着他:“你明明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这件事上反倒这么笨了呢?”
苏羽放下碗,轻叹一声:“我怕我越解释,你误会的越深,倒不如给你一些时间,让你想清楚。”
“为什么是我想清楚?”孟汐挑眉:“你就不想想自己么?”
“我一直挺清楚的啊,是你自己心里不舒坦啊!”苏羽伸手在她额上点了一记:“大凡自己想不清楚的事情,别人都是越劝越容易钻牛角尖,如今你想通了,看看我这张脸,是不是正人君子的模样?”
孟汐瞧他最近吃不好睡不好,人似是瘦了一圈,不由心痛,却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拧了一把:“我看着不像!”
太傅府门前,韩云正候在那里,每日深情款款的送苏羽出门,她要做给所有人看,京城的八卦都是从仆妇们之间迅速流传开来的,她便要所有人都知道,她韩云处处得体,却被人嫉妒而遭至冷落。
眼见阿舍在门口备好了马车,今日苏羽似乎特别慢,等了很久也不见他人影,正在心焦,只见自花厅里缓缓走过来的身影,正是苏羽,可惜他却不是一个人。
苏羽与孟汐二人轻声交谈一路过来,神态亲昵,无论映在什么人的眼里,都明镜似的,和每日里苏羽对她的冷言冷语简直天差地别。
“门口风大,韩小姐怀着身子,还是不必如此劳累了。”孟汐瞥了眼她身边的张嬷嬷:“张嬷嬷,你也是宫里的老嬷嬷了,怎么连点轻重都没有呢?”
张嬷嬷低头:“夫人教训的是,但是我家郡主每日送夫君出门,也是礼数。”
“那便随你们!”孟汐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话,转头对苏羽说道:“早点回来!”
苏羽对旁人视若无睹,对着孟汐微微一笑:“回来路上给你带桂花糕。”
朝堂上最近邪风一片,平州出身的几位官员,趁着岁贡提出新的拟税法令,一心要用加重赋税来填补国库的空虚。
苏羽冷笑,国库因何而空虚,大凡二品以上的官员大大小小没有不借款的,如今却想赖掉自己的帐,从百姓头上榨取血汗,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的。
“皇上觉得新的税令如何?”苏羽拱手,看着高容。
高容扶额,东海四国,以东越为最强盛富庶;其次南越,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排第三的是西越,兵力强盛,周边小的部族岁岁纳贡;只有北越,不但国力较弱,而且气候严酷,产出比起其他三国来,并不丰饶。
“百姓乃国之根本,此事不得儿戏,容后再议。”高容转头望向苏羽:“太傅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年末岁贡,对国而言,尚有盈亏,何况是寻常百姓,总得让人好好过个年吧。”苏羽扫过堂下一干人等,如今林贵妃解禁,使出了浑身解数,重获圣宠,这帮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年末各地岁贡,不停的有官员上表,高容也只得强打精神的听着,一个早朝下来,苏羽也是站得腰酸背疼,眼见快到午时,他心里念着回去路上帮孟汐买桂花糕,与旁人寒喧了几句,正打算离开,只见皇上身边的李福匆匆跑了过来:“太傅请留步,万岁爷请你去御书房一趟。”
苏羽只得转身又随李福去了,谁想高容让人备下午膳,下午又商讨了一阵税令的事情,高容对新的税令也是不满,但国库亏空又没有立马见效的法子,两人一直商议到酉时,才让他出宫。
眼见将近黄昏,苏羽微微有些懊恼,但这些事情着实又脱不开身,跳上马车便令回府。
太傅府门口静悄悄的,门房小厮听见马车响,出来迎接,手脚麻利的接过阿舍手里的缰绳,只见阿得匆匆出来,对着苏羽低声道:“出事了!”
苏羽心里一惊:“怎么了?”
“轻云院那位大出血,郎中刚走,命保住了,但孩子没了。”阿得一边随着苏羽进去,一边低声说道:“中午的时候就说腹痛难忍,没想到下午人便不好了。”
“好在命保住了,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多派几个人过去伺候,好生调养着便是,该花银子尽管花,毕竟人命关天。”苏羽朝着回雪院的方向走去,刚上回廊,只见门房前小厮又跑了过来:“太傅,不好了,大理寺来人了,说是要拿夫人呢?”
“混帐,到我太傅府里来拿人?”苏羽拂袖,只听阿得小声说道:“定是张嬷嬷回宫去禀报了林贵妃,因为,轻云院那位一口咬定是夫人下毒,想害她一尸两命。”
“若是一尸两命倒也清静了,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恶毒!”苏羽脸色一沉,也是动了怒:“今天我就在这里,看看哪个有胆子敢来带阿汐走?”
“我跟他们走!”轻轻柔柔一句话,却含着股子韧劲儿。
只见孟汐换了身素净衣服,从回廊上走过来,淡淡道:“人家有备而来,就是为了让太傅府落下口实,大理寺的大牢我也不是没蹲过,去便去罢,只是这一次,你一定要查明真相,谁冤枉我的,我定会加倍奉还。”
孟汐看着苏羽,轻声道:“放心吧,上次我在里面被人动了私刑,他们也都受了教训,这次不敢不上心,林贵妃来拿我,无非是想泄私愤,但她也不会不知道,我是太后的人;毕竟韩云是个郡主,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闹出点动静来,你若是护我,便正中她们的下怀。她们无非就是想看看,你是否会为了我,再驳一次皇上的面子。”
苏羽皱眉:“你说的我当然明白,但我今天就是不能让他们碰你一下。”
“我不过是暂时落难,若是这局抓得好,难道你就不想一劳永逸?”
孟汐轻轻抚上苏羽的胸口:“这么多风浪都走过来了,我要是连这点事都面对不了,怕是以后比这更大的风浪还多得很。”
“再纠结下去,倒显得我懦弱了!”苏羽眸中一沉:“我陪你一起出去。”
太傅府前苏羽望着大理寺的人,冷笑一声:“数九寒天的,直接上我太傅府来拉人?拉得还是堂堂太傅夫人,大理寺卿之女,你们还真是不见外?我夫人为了自证清白,愿意跟你们去,但是听仔细了,她不介意,不代表我不介意,若是有人敢为难她的,咱们来日方长。”
一番不温不火的话,吓得大理寺那两人面色煞白,小心翼翼的请孟汐一同去了,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苏羽见她走远,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转身就去了轻云院。
轻云院里,红玉正在屋里伺候,见他来了,被吓得一个寒颤,太傅今日的表情似是要杀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