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重重推开,凉风卷着寒意吹进屋子里。
红玉上前想要关门,苏羽一声呵斥:“不许关门,让风吹进来,干净点儿。”
“可是,夫人她吹不得风啊,这才小产,怎么能见风呢?”红玉嘴上说着,身子却又不敢动。
躺在床上的韩云艰难的往里面挪了挪了,又咳嗽了两声,只见她面色惨白,靠在榻上虚弱无力的模样,苏羽却是半分同情都没有。
“你这付样子,该是让你那肚里孩子的亲爹来看看才是,不用做给我看。”苏羽冷笑:“你自己行为不检,怀着身子到我这太傅府里来认亲,如今孩子没了,又赖在我夫人头上,韩云,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反正现在孩子也没了,随你怎么说?”韩云咬牙,林贵妃让她以身犯险除掉孟汐,却不想如此凶险,差点搭上自己的小命。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实情说出来,我便放你回家。”苏羽淡淡道:“你若是坚持不说的,便看看宫里那位娘娘会不会派人来救你。”
“太傅,您看看二夫人,她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红玉壮着胆子说了一句,苏羽转头看她:“那好,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红玉傻傻没听出苏羽口气中的寒意,瞥了一眼韩云,说道:“前几日夫人去厨房做点心,张嬷嬷将二夫人的药熬好了就放在那里,然后那天喝完安胎药,二夫人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这几日都觉得不舒服,今早刚巧夫人又去了厨房,那里也没旁人,张嬷嬷的药就在火上煎着,结果二夫人今早喝完药,就不行了,郎中来瞧了,才说是药里被人下了毒,看样子是想要一尸两命!”
“好一个口齿清晰的丫头,厨房里那么些人,夫人去过几次,你倒记得清楚。”苏羽冷哼一声:“这种下三滥的小把戏也敢在我面前上演?看来宫里那位娘娘教了你不少。”
“太傅对我存有偏见,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我是在演戏,可是你可曾见过为了演戏连自己的命都差点搭上的么?”韩云强撑着说道:“出嫁前都是家里独宠的女儿,你对夫人一往情深,可除了她,你可曾将旁人当个人看待么?”
“你配么?”苏羽冷笑,瞥了她一眼:“我曾经拿你当个人来看待,可惜你自己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鬼,我有什么办法?”
韩云一口气堵在心口,着实有些心痛,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刻薄如此。
“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我捆起来!”苏羽低唤一声,只见门外瞬间出现几个护院,将红玉押在了手里,她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诬陷主母,挑拨离间,她是个郡主,你总不是吧?”苏羽冷笑:“出去随便找口深井,给我扔下去便是。”
“太傅饶命啊!红玉冤枉!”红玉杀猪似的大叫起来,苏羽淡淡道:“我夫人还冤枉呢,轮不到你!”
“饶命啊太傅,红玉也是被逼的,那些话都是张嬷嬷教的。”红玉吓得脸色煞白,大哭道:“药也是张嬷嬷准备的,是二夫人她非要喝的,不关我的事啊。”
“方才听你字字句句说得像真的一样,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苏羽抬眼,看着阿得:“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你若是想活命,便赶紧想想清楚,话该怎么说?”
韩云靠在床上,动又动弹不得,恨恨看着红玉,想骂又骂不出口。
大理寺,牢房里阴冷的让人一刻也呆不下去。
孟汐仍旧在最角落的那间牢房里,只是这一次,草垫换成了软垫,朝着走廊的一侧被蒙上了一道青布,与外界隔开来,牢里还放了个小小的炭盆,虽然四处漏风,却也冻不着。
高阳远远瞧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孟汐揭开布帘子,有些诧异:“怎么是你?”
“这里是天牢,你以为谁都能来啊,我也是豁出脸皮去,才来看看你,免得苏羽担心。”高阳打量着四周,挠了挠下巴:“北越国里坐牢有这种待遇的,你怕是开国以来的头一个。”
“他担心我干嘛自己不来?”孟汐转身在软垫上坐下,对着高阳笑笑:“招呼不周啊王爷,只能你站着,我坐着了。”
“无妨,我正开着眼界呢。”高阳微微笑道:“苏夫人真是阅历丰富,光是这大牢就蹲了好几次。”
“想起来,每次蹲大牢的罪名都是差不多,上次是毒害高婉,这次是毒害韩云,一个公主,一个郡主,以后这京城里怕是没人敢靠近我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必是苏夫人太过出众,所以才结仇众多。”高阳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蹲大牢什么样子,如今见你蹲得如此快活,我也就放心了。”
“等等!王爷既然来探望,总不能空着手吧?”孟汐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指着他身上那件大氅,笑了笑:“我还不知道要蹲几天,不如将这个留下,江湖救急嘛。”
高阳怔了一怔,转而哈哈大笑起来,解下大氅递了过去:“你可知道我是走着来的?”
“王爷不如试试,这样的天气,跑着回去可以强身健体。”孟汐接过大氅,淡淡一笑。
高阳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了大门,外面果然是飘起了雪花,冷得他一哆嗦,心里却又觉得有点好笑:“这个女人,的确有点意思。”
安平坊,安远寒缓缓踏上茶楼,这是他第二次在这里和苏羽见面,苏羽见他来了,遥遥一笑。
一壶茶喝到见底,安远寒沉默良久,终于发声:“平州的事情,交给我吧。”
北越皇城,昭帝高容刚刚摆驾到仪元殿,只见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跟李福耳语了几句,李福明显脸色一变,上前轻声道:“启禀皇上,太傅在宫外求见。”
林贵妃听到,眼中讥屑:“让他等着便是,无非又想替他家里那个恶妇求情吧?”
她绕到高容身后,轻轻帮他揉肩,娇声道:“虽说都是家长里短的事,但如今皇上赐婚,堂堂郡主险些被那个恶妇下毒害死,如今失了孩儿,人也差点就没了,太傅来求情,难道皇上就要纵容不成?”
高容皱眉:“不是我说你,韩云是你外甥女不假,但你拿人也要先有证据才成啊。”
“有证据啊,张嬷嬷就是活生生的人证。”林贵妃凑近高容耳边,悄声道:“太傅不过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那个女人替谁办事,皇上不会不清楚吧,人都说龙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朝堂终究还是皇上的朝堂啊。”
高容犹豫了许久,对李福说道:“你去回个话,就说朕今日龙体不适吧。”
李福领命,偷偷瞄了眼林贵妃,在心里叹了口气,去了。
苏羽在宫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见李福亲自出来,不由迎上前去:“李公公,皇上怎么说?”
“太傅,实在对不住了,皇上今日龙体不适,所以不见任何人,太傅还请回吧。”
李福面有难色,苏羽看在眼里,强压心头的怒火,淡淡道:“劳烦李公公传话,苏某先回去了。”
甬道空旷,风声过耳,如泣如诉,苏羽的马车缓缓而行,北越皇城,怕是要泛起些血腥气了。
城东白云观,苏羽独自往里走,一直走到后院,只见走廊尽处一间小厢房,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在桌前坐定,只听一声轻响,对面已经多了个人。
小道士花离微微笑道:“少主亲自上门,小道有些惶恐。”
“没想到你还真的老老实实在这里挂单?”苏羽挑眉,只见花离笑笑:“这里又清静,伙食又合口味,我倒有些不想走了。”
“最近我府里的事,真是一言难尽。”苏羽摇头,只见花离哈哈笑出声来:“没想到少主也会为难?”
“所以我来找你!”苏羽看他,只见他眼中诡异,笑道:“你来找我,无非就是想快刀斩乱麻吧。”
“没错,如今阿汐还在大牢里,我觉得与其费尽心机,不如直接一点。”苏羽伸手将桌上的茶碗拿起来一个,轻轻扣在桌面上,悠悠道:“林贵妃自寻死路,我也没有办法。”
梅苑,史太后望了眼苏羽,又望了眼地下的红玉。
只见红玉低着头,瑟瑟发抖,史太后冷笑:“就凭你这个胆子?也敢和姓韩的丫头一起狼狈为奸?”
“太......太后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贵妃娘娘说太傅夫人是太后的棋子,所以太傅才会被太后牵着鼻子走,这朝堂上已经不是皇上的了,而是太后的了。”
“混账!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史太后微微含怒,皱眉问道:“贵妃还说些什么?”
“贵妃让韩小姐嫁入太傅府,就是为了争宠,说韩小姐只要抓住太傅的心,皇上就能将太傅为自己所用。”红玉心惊胆战的看了一眼苏羽,又道:“韩小姐的身孕是私通而来的,贵妃让她豁出去,只要拉太傅夫人下水,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连自己的外甥女都可以利用,我看她是疯了!”太后起身,眸中浮起冷意:“你随我进宫,把这些话对着皇上再说一遍,哀家便放你一条生路。”
屋外梅香四溢,苏羽静静看着,眼中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