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春暖花开,万象更新。
孟汐从未想过,这位孟家小姐的身世里,居然藏着些离奇的成份。
彼时她还是江墨的时候,与孟汐常常在水月庵里碰上,时常会聊起一些女儿家的心事,她知道孟汐自小在孟府过得不易,只因她娘出身卑微,自己虽是长女,却是庶出,因而并不遭人待见,孟天元对她起初还有些照拂,到后来也就越来越淡了。
至于孟汐对她娘亲的记忆,似乎也很模糊,因为听她提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娘亲就病逝了。
今日看到这只蝴蝶匣,孟汐的身世似乎与它有些关联。
只见匣子里大红丝绒衬底,里面放着几枝珠花,颜色暗淡,玉质普通,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样式也是北越常见的款式。
孟汐迟疑的望了苏羽一眼,只听他促狭一笑:“这个匣子里有暗格,上面的珠花不过是障眼之物,想来是你那个小气的爹送给你娘的。”
“又胡说些什么?”孟汐瞪了苏羽一眼,这才发现匣子下面的暗格,她将上层的珠花取出,只见里面暗格中放着一块玉牌,孟汐拿出细细端详了一阵,不由笑道:“我以为这样子的玉牌都是稀罕之物,原来孟家小姐的娘亲也有一块。”
说着她从自己脖子上拉出一块玉牌来,却是苏羽除夕之夜送给她的,上面雕着只凤凰,苏羽说这块牌子是他的家传之物,所以孟汐便一直贴身戴着。
她看着匣中的这块玉牌,又看苏羽送给她这块,不由笑道:“好巧,两只玉牌上都雕着凤凰!”
两块玉牌,一方一圆,苏羽送给她的那块,是方形的,玉质洁白莹润,上面雕的凤凰是浮雕技法,凤凰呈现栖息之态,长长的凤尾垂下,恬静美丽,看上去大气凝重一些。
而匣中的那块玉牌,却是圆形的,白色玉质中夹杂着丝丝血色,中间有镂空,上面雕着的凤凰是阴刻技法,凤凰似在嵌在玉中一样,是展翅高飞的姿态,展开的翅膀刚巧与圆牌形成一个环形,造型简单,看上去更加的古朴一些。
“只凭一块牌子,你就知道孟家小姐的娘亲不是北越的人?”孟汐将玉牌拿在手里,迎着光去看,突然发现牌子底部刻着几个字,她凑近细细端详,发现上面居然写着两个小篆:“空蝶......”
“空蝶?”她愣了一下,难道这是孟汐她娘亲的名字?
苏羽望着她,眸中深沉,淡淡道:“这块玉牌并非俗物,我劝你还是好好收着,毕竟你现在就是孟汐,说不定这块牌子,跟你的身世有关。”
“我就想知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孟家小姐的娘亲不是北越人的?”孟汐将玉牌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端倪来。
苏羽一言不发,从她手中接过玉牌,将牌子凑起唇边,原本玉牌中间是空的,居然就这样吹出了声音来!
“好神奇!”孟汐瞪大了眼睛:“为何你连这个都知道?”
“这蝴蝶匣是东越那边的东西,所以这枚玉牌应当也是东越的风格。”苏羽握着玉牌,手有些微微颤抖,孟汐未曾注意,又道:“你怎么知道的?”
“东越靠海,民风习俗都与北越相距甚远,以前求学游历时,我的老师就是东越人,所以才知道的。”苏羽悄悄松了口气,将玉牌还给孟汐,看着她认真说道:“好好收着吧,孟汐的娘亲在北越过世,说不定她家里人根本不知道,你还是留着比较好。”
“等到孟天元身体好些了,索性再去孟府一趟吧,我觉得想弄清楚孟汐的身世,他应该最是清楚不过。”孟汐小心翼翼的将玉牌收了起来。
苏羽点了点头,眼神迷离,似乎不经意间被勾起了些许心事。
京城城外三百里,苍松谷,安远寒正驻军在此。谷中无风,两侧山峰如刀裁般陡峭,的确是个险要的位置。
平州大军被挡在谷外,数日里一筹莫展。
帐内,只听有人问安远寒:“大将军,还是不出兵么?”
“不出!”安远寒低眉深思,良久,问道:“宛州大军还有几日能到?”
“宛州出兵已有半月,想来不出五六日,便可到敌军后方了。”副将摸不透安远寒的意思,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眸中一闪:“等宛州大军到了再说。”
“将军是想前后夹击,来个瓮中捉鳖,对么?”副将笑笑,大将军从不打无把握的仗,看来这次是打算将逆贼一网打尽。
“不急!”安远寒抬头,唇边浮起冷笑。
平州大帐前,主帅正是安远寒从前的部下,于河,于将军。
他曾经与安远寒一同驻守过京州,相识于未发迹时,这些年,两人虽然没在一处,却一直都保持着联系,上次高容派高远寒去平州视察屯兵时,安远寒趁机将于河调配去了平州,做了将军。
如今平州大军直指京城,于河便是主帅。
春日里阳光刺眼,于河安然坐于帐中,不急不躁。
只听得帐帘微微一声响,一个青衣小道士已经闪身进来,不慌不忙站在了帐中。
于河挑眉,目光扫过一旁桌上的剑。
“将军慢着,我来送粮!”小道士花离毫不在意,悠悠道:“我是奉太傅之命,前来给将军送军粮的,如今宛州大军尚在途中,咱们先以逸待劳。”
于河眸中一闪,冷冷问道:“你说太傅来送粮?”
“不然呢?”花离嗤鼻一笑:“营地外五里处有条小溪,军粮就在那里,将军派人去取便是。”
“太傅为何派你来送粮,你又是何人?”于河盯着花离,只见他轻轻跳到一旁的矮几上,像只猫儿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于河心中已经有数,眼前这位,身手深不可测,若是要取自己的性命,怕是也容易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两军对垒,天公作美,日日都是晴天,却都各自按兵不动。”花离笑笑:“宛州大军逼近,难道你不怕被两头夹击?若真如此,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于将军淡淡答道:“兵者,诡道也,大家莫不是都在这样想?”
“大家可不是这样想,于将军!”花离冷笑:“你以为太傅会不知道,你也在等宛州的大军吧,到时候三股大军直捣京师,昭帝的玉座自然会乖乖奉上。”
“太傅既然知道的如此清楚,为何还派你来送粮?不是应该警醒皇帝么?”于河脸上渐渐缓和下来,眼中似有笑意。
“太傅让我带话,一切只要听从安将军指挥便是。”花离轻轻跳下地,衣袖一甩,只见一枚金牌已经掉落在了于河的眼前。
“方才将军说过,兵者,诡道也!”花离诡异一笑:“不管你和安将军什么交情,这牌子是太傅给你的承诺!”
说罢,人影一闪,又是不见。
于河捡起面前的金牌,上面夔龙纹有些刺眼,却又让人惊喜,苏羽这是很明确的告诉他,事成之后,封候赐地。
他将金牌揣进自己的怀中,走出大帐,外面阳光甚好,他不由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
北越皇城,苏太傅重新上殿,朝堂上下皆看昭帝的脸色,高容亲自关怀,众人这才知道风向没变,朝堂还是那个朝堂,一半姓高,一半姓苏。
大月国使者来访,太子亲自陪同,尽力是尽力,但被使者有心蒙骗,将北越国几本冶铁的典籍做为礼物骗走了,对方花言巧语说是想带份拓本回去,太子想着不过几本古书而已,便由他们拓印走了。
此事高容得知后十分震怒,北越资源本来就有限,冶铁乃是大计,居然轻轻松松就将国之根本拱手相送,让他对这个太子不由失望起来,心里又念起大皇子高远来,所以朝堂上根本不容太子多说,高觉本来性格就内向,如此一来,在朝堂上更是默默不语,太子党居然就自行土崩瓦解了。
梅苑,太后与宁王高阳正在下棋,高阳故意让她一子,悠悠道:“听闻这次大月国使者前来,太子闯了大祸,将重要典籍当做礼物拓印给了使者。”
太后轻松落下一子,冷笑:“意料之中的事情,太子和他那位贵妃娘娘,出身低微,哪里懂得什么国之大计。”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宫中典籍众多,有重要的,也有不重要的,为何使者偏偏会挑几本不轻不重的带走呢?”宁王手执黑子,迟迟不落,看着太后。
史太后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一笑,端起茶碗来啜了一口:“不轻不重不过是个教训罢了,总不能影响到北越的国之根本。”
高阳哈哈大笑:“太后高明,本王拜服。”
如果没有史太后在背后指点,大月国使者哪里会想到这一招,高阳心中暗暗叹气,女人的嫉妒心发作起来,连国家都可以拿来当做赌本。
史太后望着棋盘,却在犹豫该在哪里下子,是同气连枝,占稳大片江山呢,还是出其不意,来一记杀招,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