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时坠入幽黯的感觉让独孤容姿莫名地惊惶起来,她感觉得到手腕上微凉的指骨,却瞧不见分毫。
幽黑如墨。
“恢复的不是非常糟,暂时的失明亦是在我的预料之中,仅是要多长时间才可以恢复,这有些说不准。”华五爷瞧见她缩在床头,死死蹙起了眉。
独孤容姿重重地点头,郑重地问道:“我活下来了,是么?”
华五爷笑得苦涩,这女人……只会令他觉得诧异,这么清瘦的身子是怎么承担一切的?
“是。”华五爷感受着她缓缓平缓下来的脉象,重重地安下心,一夜未睡的困倦也化为乌有。
杏贞端了药来,“小姐,这药快喝了罢。”
独孤容姿点点头,任由她喂着自己喝了药,里边放了中跟苦涩的甘草。
“今日是大婚之日……”独孤容姿还未有习惯脸前这一片幽黯,但她也顾不得这些了,“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杏贞敛起了药碗。
“也即是该迎亲了。”独孤容姿蹙起了眉。
华五爷起身道:“药我都留下了,其它的夏真轩也都明白,今日宫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独孤容姿知道现在景帝身子不好华五爷是抽不开身的,此时还要为自己分神,着实是欠了他。
她对着脸前的幽黯点头,正色道:“有劳五爷了。”
华五爷轻笑了一声,利朗地扭身而去,她的事,他心甘情愿地全力以赴,尽管自个也觉得可笑,目空四海的自个也成了这么卑贱的存在……
华五爷走后,杏贞谨小慎微地说:“小姐,我都问过五爷了,小姐仅是暂时瞧不见,也许明日便好啦。”
独孤容姿闭着眸子,头痛还是隐隐的,脸前虚无的幽黯令她非常难静下心。
“侯爷那儿可有消息来?”
唯有想到淳于朗,独孤容姿才可以稍稍安心,可片刻后又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杏贞摇摇头,劝道:“小姐安心,侯爷过了这婚宴就回来了。”
独孤容姿点头。
杏贞随即便服侍她躺下了,“小姐睡片刻,片刻药该熬好啦。”
“夫人!安少爷来了!”门外一个老妈子通报了一声。
独孤容姿一惊,“容若?他怎会来了?!”
杏贞亦是懵住了,“容若少爷?”
独孤容姿撑立起身子,“令他进来。”
杏贞赶忙疾步出了房间,果真就瞧见了独孤容若有些忐忑地立在外边。
“容若少爷,你怎来了?!”杏贞瞧了瞧他身后,“怎么没有随着的人?”
那老妈子促声道:“已然去拾掇别苑了。”
独孤容若望了望房间,他蹙着眉问道:“我二姐在里面?”
杏贞忙引着他进入,“小姐身子不大好……”
“二姐咋了?”独孤容姿的心刹那间提了起。
独孤容姿听见独孤容若的声响,无奈一笑道:“哪有何大碍,你不要听杏贞的,倒是你怎来了?外祖母知道么?”
独孤容若立刻掩了口,独孤容姿眉心一蹙,“你偷偷跑回来的?!”
“我……”独孤容若本要低首可却瞧见自个的二姐快要撞到了床柱,他赶忙向前抚住了独孤容姿。
“二姐,你咋了?”独孤容若吓得忙要起身叫人。
独孤容姿拉住了他,“没事,我仅是暂时瞧不见了,过些日子就会好。”
“二姐,这毕竟是是咋回事啊?!”独孤容若急切起来,“你的眸子咋了?姐夫呢?他知道么?”
独孤容姿拉住了他的衣衫,“他不在长安,这事不可以令他知道,容若,你安心,二姐真的没事。”
独孤容若哪可以放得下心,他急得跺了跺脚,“怎会这样?”
独孤容姿垂下了明眸,“你此时怎会回来?容若,你忘了父亲跟你说过的话?”
独孤容若抿了抿唇,正色问道:“二姐,我从景琦表哥的书厅瞧见了一封密信,长安的荣寿酒楼出事了,景琦表哥要弃了长安所有景家的资业,铁定是长安出事来了,是不是?”
独孤容姿一愣,她险些就忘了,荣寿酒楼是景家的资业,现在景琦已然接手了景家的生意。
“二姐!倘若长安真的出事了,姐夫又不在,谁来保护二姐?”独孤容若目光刚毅,“因此我铁定要回来。”
独孤容姿心中一暖,可她又怎么容得容若陷入险境?
她抓紧了独孤容若的掌,“容若……你简直即是胡闹,现在城门应该还未关,你听二姐的,先回青州。”
“不!我不走!”
僵持间,外边展旌来报,“夫人!城门都已然封锁了,说是为四王爷的姻约。”
独孤容姿的掌一滞,隐隐间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独孤容若正色道:“二姐,你安心,不管有何事容若都会保护二姐的!”
独孤容姿被他的声响拉回思绪,她轻声一笑,“拿你无法子,你好生呆在这儿,不得乱跑。”
独孤容若点点头,“我便守着二姐。”
而彼时,城外的山足下,景琦盯着紧闭的城门蹙起了眉。
“嫡少爷,城门已然锁了……”
景琦眸中一黯,“只怕是真要出事了。”
“不会罢,嫡少爷,仅是为长沙王的姻约罢了,听闻明日寅时就开城门了,况且安少爷已然进城了,不会有事的。”
景琦轻叹了口气,“想来她是要怪我了。”
“嫡少爷,这事本即是安少爷的意思,嫡少爷又怎么拦得住?”
景琦扭身上了车马,他把独孤容若送到独孤容姿的边上,为的仅是独孤家不要轻易舍了她,也期望她为独孤容若也要保重自己。
“走罢。”景琦挑起车帘看了眼巍峨的长安城,夕阳下城池被勾画得绝艳。
景家已然跟朝政划分的一清二楚,再做不了啥了,而她,也再不可以相见了。
夕阳西下,瑰丽的云霞透着异样的嫣红。
“二姐,晚霞非常漂亮。”院中,独孤容若抚着独孤容姿坐在石凳上。
独孤容姿心中笑得苦涩,最瑰丽的晚霞总会令她想到前一生宫变那一日,晚霞染红了天边……
脸前一片幽黑后,那尸横遍野的场景总是一回次地显现在脸前。
还有淳于朗临死前讲的话。
盯着独孤容姿额上显现的汗滴,独孤容若一惊,“二姐!二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独孤容姿被他的喊声拉回了思绪,她压下了心中的所有情绪,淡然地抬起了明眸,她摇摇头,“没事,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独孤容姿点点头,“展旌呢?”
独孤容若道:“方才二姐喝药时,展参将说是要去一趟景阳轩。”
独孤容姿听着耳际细微的风声,垂眸道:“今日是南风。”
独孤容若有些不知所措,盯着周围晃动的枝叶出神。
荣寿酒楼已然然是被装饰一新,乃至透着异域风情,只须细看便可以发觉老板跟伙计都换了面孔。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跟吹打声溢着福气,来看热闹的百姓更为把这地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吉时到!”
大理公主一身地辉煌冕服,上边的刺绣惟妙惟肖,连那鸟兽都如同要奔步出来。
姬无衡同样一身吉服坐在马上,他盯着袅娜而来的大理公主,面上却是没有太过的喜意。
马上,大理公主便上了红绸遍布的车马,边上立着的段俊侠对着姬无衡远远地拱手福了一福,似笑非笑。
姬无衡睹了眼他,随即拨转马头,“启程!”
“公子,长沙王府外都已然布下了人手。”一个蒙面人在段俊侠的耳际低吟汇报。
段俊侠漫不经心地望了眼缓缓而去的大车,周围的百姓都随着往长沙王府而去了。
“庐陵王那儿呢?情形如何?”段俊侠把羽扇倏地一收。
“庐陵王告病不出,私下里去过一趟明春茶楼,见了史穆江,其余就没有响动了。”
段俊侠目光流转,“史穆江?那仅是废物罢了,倒是那个洛闻舟,盯紧了么?”
“公子,洛闻舟这些日子仿似都在盯着史穆江。”
“噢?看起来也不是啥人物。”段俊侠微微一哼,“传我的命令,今夜出手后一切都要快!”
喜乐吹打声绵延了一整条街,马上队伍就到了长沙王府的门边。
射轿门、跨火盆,拜堂,对着宫门的方向参礼,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大理公主被送进了喜房后便差走了长沙王府的佣人。
她一把取下了脸前的红盖头,对着随身侍奉的婢女促声问道:“公子都安排好啦?只须杀了长沙王便可以令我走?”
那婢女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笑道:“你可是立了头功,公子怎会忘了你?只怕到时回了南朝你便可以脱了奴籍。”
彼时门外响起了步伐声,这婢女赶忙把红盖头盖好啦,“你最好耐性一些,公子的事不可以出了差错。”
门外一个姑姑送了席面进来,随即讨好地笑道:“公主若再等等,殿下片刻就到!”
“有劳姑姑了。”那婢女笑道:“我们公主喜静。”
那姑姑立刻会意一笑,退下去。
彼时天色更为晚了,大红灯笼亮了整个长沙王府。
厅堂内,长沙王象征性地走了一圈后便寻了个由头出了厅堂。
一个密探接近了他,压低吟响道:“殿下,有人混了进来,要不要出手?”
“先别出手,他们的目标是孤,倘若孤不出事他们的狐狸尾巴又怎么露出来?”姬无衡讽笑了一声。
“殿下,那……”
“门外想必也有人,你去把洛闻舟找来。”
洛闻舟马上就到了姬无衡的脸前,“四王爷,微臣都已然部署好啦。”
姬无衡却是开口说:“今夜不可以收网。”
洛闻舟一怔,“什么?!”
姬无衡低吟道:“陵城没有响动,那般最重要的位置铁定是长安城,倘若孤没有出事,这长安城的水便搅不混。”
“殿下,这太冒险了!”洛闻舟蹙紧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