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的起诉已经撤销了,你可以走了。”
被重新关回监狱里的傅茯苓,听到这句话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撤销了?”
“没错,撤销了。你记住啊,以后可别再违法,虽然对你的起诉撤销了,可你也是有前科的人了。”
傅茯苓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走出了看守所,直到走到大门外,也没有人拦她,她犹豫地停下脚步,往回看了一眼,那些警员还是好端端地坐着,没有出来用大铁棒子拦她,傅茯苓这才敢相信这是真的,高兴得直扑到大街上。
她抬头看看天,终于是自由的蓝色了,而不是被囚禁的灰蒙蒙的屋檐,傅茯苓兴奋了好一会儿,大街上的众人都奇怪地打量着她,她的神智才慢慢归拢。
她是被许沉凉关傻了。
这才刚获得自由而已,她竟然这么激动,就如那大字不识一个的乡村野妇一般。
羞耻感漫上傅茯苓的心间,她死死地咬牙,甩开周围人好奇的视线,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傅宅而去。
傅宅。
“姨母。”傅原捧上一杯茶,眨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说,“您请喝茶。”
傅茯苓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冷飕飕的,傅原缩了缩脖子,弓着腰躲到后面去了。
“姨母,您好不容易回来,我们才终于放了心,松了好大一口气呢!这、好不容易再看到您真颜了,心情激动得还没平复下来,您要是再吓我,非把我吓哭不可。”
傅原面如粉玉,一双大眼睛里的泪光说来就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比女孩儿还娇嗔,不过,这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领之一,不少人吃这一套,他也从未用腻。
果然傅茯苓虽然依旧面色不愉,但是语气还是缓和了很多,她拿起杯盖,刮着水面,时不时呼出一口气吹凉茶水,才慢悠悠地说:“既然这么想我,为何,这么久以来,一个寻我的人也没见到?”
她被关在牢里,本以为很快就能被带出去,可没想到,等了许多天,最后却是狼狈地被许沉凉给主动放了出来。
傅茯苓虽然对傅家人确实没有指望,可遇到白眼狼的时候,还是心中气焰顿起。
“这、冤枉啊,姨母!”傅原走到她跟前蹲下,握住傅茯苓的双手摇了摇,撒娇地说道,“您说有要事要办,就把我们丢在了这里,许久不见您回来,外甥是急得不行,到处托人打听,可也没找到您的音讯。外甥险些把腿给跑断,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消息,可是,还没来得及去寻您,就被傅薄凡给压了下来……外甥可是急得好几晚没合眼!”
傅原说得真情实感,可听的人却并没相信几分。
傅茯苓冷笑一声,哼道:“是吗?你既然如此想念我,又哪里来的心思去私人会所眠花宿柳?你可知道,我才刚到家没多久,就接到电话,王老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叫我去给你的嫖资结账!我这个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傅茯苓气到顶峰,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落,瓷杯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砸个粉碎,如同傅茯苓的怒火一样四溅开来。
傅原再也不敢装乖卖巧,束着双手战战兢兢地退到了一边,低着头就如鹌鹑一般。
他心里半是恼恨半是心惊,恨的自然是那王大胖子,说了签单结账,他傅小爷难道还会赖他的不成!他却这样不给面子,直接将账单送到了傅茯苓这里,害他当众挨骂!
心惊的则是,傅家的面子难道已经不值钱到了这样的地步?不过是几十万没有及时付清,竟被人找上门来。
傅原都想得到的,傅茯苓如何会想不到?
她气愤的并不全是傅原说好话骗她,也不是傅原没出息在外花天酒地,而是,现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做皮肉生意的老板,也敢狗眼看人低,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是,她毕竟......是一个步入衰老的女人啊。
傅茯苓不由自主地举目四望,试图在这傅家的一大家子人中,找到一个支柱,找到一个能支撑起这个家族的人,可是目光所及之处,不是烟视媚行的小白脸,就是贪婪成性的吸血鬼。
这些没用的米虫,一个个,扒在她身上,吸血食肉,这么多年了,活生生把他们喂到了这样白白胖胖的一个个,可到了关键时候,一个能依仗上的人都没有。
“滚。”傅茯苓指着门外,怒喝,“都给我滚出去!”
傅家众人鱼贯而出,谁也不敢多吭气一声。
人去楼空,偌大的前厅里只剩下傅茯苓一人。
傅家的宅子是按照老式的古典大宅院修建的,四周环绕着中庭,要的就是突出正中位置独一无二的尊严,在这宅子里生活的人,在每一个细节中都被渗透了“傅茯苓是唯一的尊者”这一概念。
现在,屋子空了,四面都好像透着冷风。
傅茯苓举目四顾,却找不出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活人。
傅茯苓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的事。
比如,五房那个孩子,曾经也是像小白杨一般,挺拔清秀。
她发现以后,知道五房两夫妻对她手里的权势一直虎视眈眈,便找了个由头,将五房那孩子带到了身边,夸他赞他,要什么都给他,将他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早已成了个又肥又胖、满口粗言的傻子。
又比如,她的那个四妹妹。
傅家的女儿,哪个都长相不俗,再被权势富贵堆着,在人群中自然而然有一种闪闪夺目的气场。她的四妹,本来和她是同气连枝,可是自从四妹的追求者对傅茯苓动了念头以后,四妹就与傅茯苓越来越疏远。傅茯苓怎么会留着一个与自己心气不和的人在自己亲近的位置?她先下手为强,布置好了让四妹出国留学的路,成功把四妹送走。而且傅茯苓知道,以四妹那个性格,没人管教之下,她一定会犯出大错。果不其然,没过几年,四妹就传出在国外的学校嗑药、np被发现,强制退学回国的消息,回来之后,已经染上了脏病,没过多久,就病发而亡。
这一切,都是在她手中,一点一点逝去的鲜活的生命。
他们本可以辉煌灿烂一生,可因为她想要将权势都集中在自己手中,就一再地打压他们,将他们身上的光辉全部磨去。
她原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独树一帜,让自己成为傅家唯一的希望,于是,傅家人就不得不依赖她,听从她。
可到头来,原来是只剩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
这都是她做下的孽......
傅茯苓捏紧双拳,在胸口狠狠地锤了两下,佝偻着身子,坐在空荡荡的椅子上,无声地呜咽。
她眼前又闪过,许沉凉和傅薄凡握着双手,相携离开的情景……
那才是家人啊。
傅茯苓双眼枯槁无神,怔愣了许久,才缓缓闭上。
她已经做错了,她已经失去了。
既然没有了回头的机会,她的骄傲和自尊,也不允许她中途放弃。
自己选的路,错也要错到底。
许沉凉,如果今天我的痛楚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那么,我可以说,你赢了。不过即便我知道你赢了,我还是会应战,这就是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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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今天感觉怎么样呀?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玩的吗?”许沉凉一边给傅萱拆开一包零食,一边笑着问她。
傅萱面色红润了不少,还给自己扎了两个虽然不太整齐,但也很精神的冲天辫,听到许沉凉这么问,她皱着眉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说:“萱萱想,想出去买两个蝴蝶结,绑在发发上!”
傅萱指着自己的两个冲天辫,许沉凉意会了,她大概是想买头花了。
“好,没问题。”许沉凉点点头,“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傅萱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突然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像一只小狗似的,四肢着地,抬头盯着许沉凉的嘴。
然后,在许沉凉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突然嘟起嘴,一边含糊地说着:“姐姐的嘴巴颜色好好看,萱萱也想要这个口红......么么么~~”
萱萱一边说着一边亲过来,许沉凉没有反应过来都定在那里不动了。
“傅萱!你做什么!”傅薄凡一声暴喝,吓得傅萱一个机灵,往后翻了个咕噜,倒在地上。
她摔疼了手心,吓得惊魂未定,看着傅薄凡,瘪瘪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呜呜......哥哥好凶,好凶!”傅萱哭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许沉凉无奈地瞪了傅薄凡一眼。
“你招惹她哭干嘛?”
“她差点非礼我老婆!”
傅薄凡脸红脖子粗地怒喝,大步走过来,占有欲爆棚地把许沉凉搂进怀里霸占住。
许沉凉贴着他健硕的胸膛,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推他:“她还是个孩子呢!”
“孩子?她已经二十多岁了!”
“......”生理年龄确实是二十多岁,许沉凉无奈,“她是女的啊。”
“女的也不行!”傅薄凡低头,故意在傅萱面前用力亲了下许沉凉,“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