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沉凉和傅薄凡还没有正式开始恋爱、还在互虐的时候,某天,在许宅。
许沉凉傍晚的时候突然说要去帮什么人庆祝生日,等许薄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早已经换好衣服出门了。
可是其实,许薄凡“回过神来”,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他还是因为许久没有听见女佣来叫吃饭,肚子饿了,这才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开始找许沉凉的影子。
结果他推开门,被楼下的女佣瞧见了,对方惊愕地抬头看他:“许少?!您、您……”
女佣惊讶得结结巴巴,一句话半天也说不清楚,许薄凡不耐烦道:“怎么了?许沉凉又有什么问题?”
难道这个女人又有什么花招,要和他冷战,用不给他饭吃这种方式?
真是可笑。
被他这样一问,女佣更加茫然了,愣愣的说:“许小姐倒是没有再打电话回来,不过,您竟然在家……您有什么吩咐需要我们去做吗?”
许薄凡皱起了好看的眉,疑惑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打电话回来?这都几点了,晚饭都不吃了?”
女佣彻底愣住了。
好半晌,女佣才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这个时间了,小姐应该已经在外面吃上了吧。”
在外面?吃上了?
许薄凡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的逻辑思维却被触发,自动自发地思考了起来,顺着某点记忆回想起,曾经听到的某句话,就回响在了他脑海里。
“我去帮小叶过生日,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女人说话时的娇俏语调,也随之回想了起来。
许薄凡的脸黑了……
原来不是冷战,是他被抛下了。
这时候,女佣也回过神来了,意识到这位少爷恐怕是还没有吃晚饭,便殷勤道:“凡少,您想吃什么?我去转告梅姨,给您做点儿。”
许家的膳食一直是梅姨负责的。
许薄凡黑着脸摇了摇头。
“不用了。”
他转身走进书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几天,他的睡眠总是失常,心情也随之不好,工作上的事又很压头,往往在公司还做不完,要带回来书房继续加班。比如今天,一直折腾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一顿饭,而许沉凉这女人,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就走了。
许薄凡是真的很饿,可是想到别人做的吃的,他又提不起胃口。莫名其妙的,许薄凡想到那天许沉凉做的一桌子饭菜,那颜色看上去,似乎确实是令人食指大动,更遑论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
“咕噜。”啧,越想越饿了。
许薄凡鬼使神差地站起来,往厨房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他记得,上次他不肯吃,那女人似乎就把菜倒进了垃圾桶。傅薄凡又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也没有。
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许薄凡差点没疯掉。
他一个商界新贵、多少年的前辈都不敢小觑的新兴才俊,竟然在垃圾桶里找吃的!
想到那天自己不肯吃,许沉凉还一脸伤心的样子,今天就提都不提做饭的事了,根本就不管他。什么生日聚会,就去得那么急?等他穿上衣服,一起去不行吗,她认识的人,有谁他不认识。更何况只是吴小叶,吴小叶不过就是她的下属罢了,也能算是朋友?许沉凉就那么容易跟别人变成好朋友?
太不矜持了。
许薄凡又积了一肚子气,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他左右转了一圈,也不想再麻烦地出去吃,干脆换了身衣服,自己走进厨房。
饭店里。
“小叶,生日快乐!”许沉凉挥舞着刚刚在路上买的仙女棒,眼睛弯弯地对吴小叶说。
吴小叶戴着一个五彩缤纷的三角帽,看到许沉凉真的来了,高兴得从凳子上扑过来抱住许沉凉。
“许总!你真的来啦!”
许沉凉有点不好意思地挽了挽头发,她没说的是,实在是因为许薄凡在家里,她总是紧张得手心冒汗,这才借机跑出来躲避的。
许沉凉长发披散,穿着流苏开衫,气质好得没话说,一瞬间秒杀了吴小叶在场的其他朋友,一众直男看傻了眼,有人忘了口里还在吹气球,一松劲,气球就“噗噗”的冲上天去了。
全场大笑,吴小叶的朋友和她一样,大多都是逗比,许沉凉很快融入了他们的氛围之中,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的陌生感。
许沉凉惊奇地发现,吴小叶和朋友聚会的方式就是吃吃吃,他们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都是今天要去吃的店,吴小叶激动地说这些店在网上超有名,许沉凉却是一头雾水,闻所未闻。
他们先去了炒面店,吴小叶说:“只准吃一盘!后面还有正餐呢,不要等下吃不下了!”
众人纷纷点头。
面端上来,许沉凉矜持地尝了一筷子,确实味道非常鲜美,油泼火辣的滋味漫布口腔,是人间烟火的动人气息。
吴小叶发现许沉凉不怎么动筷子,有点忐忑地问:“许总,你是不是不爱吃这个啊?”
许沉凉摇摇头,双眼晶亮:“后面还有正餐呢。”她重复着刚刚吴小叶的提醒,第一家店就这么美味,她已经开始期待后面的菜单了!
许宅,厨房里。
“搞什么!”许薄凡吃痛地捂住手臂,一滴热油突然炸上来,吓了他一跳。
傅薄凡皱眉,对着菜谱又研究了好一会儿,将砧板上切得粘在一起的肉倒进锅里。
衣服上已经多了好几块油斑,许薄凡想了想,找出一条围裙系上,那女人似乎就是这么做的?
火锅店。
“嗯嗯嗯!好吃!”许沉凉两边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口齿不清,还是忍不住夸赞。
“哈哈哈哈!”吴小叶拍桌大笑,咔擦咔擦对着许沉凉拍了几张,在旁边配上一只小松鼠的贴纸,竟然和许沉凉十分神似。
“不要拍我……”许沉凉无奈,手上却是马不停蹄地又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她以前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一群人围在一起吃,真是说不出的有意思。
许薄凡终于把面煮好,端到桌前,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那儿。
那女人平时就是这么在家吃的?真是乏味。
看着面前那碗已经团成一坨的面,许薄凡根本下不去手。
太寡淡了吧,要不再加个蛋?
许薄凡自认从小接受全能管家式的培养,没有什么做不了的事,却忘了陈家请了那么多佣人,再如何也不会让孩子们去动手做饭。
那女人是怎么学会的?
许薄凡脑中充满了疑惑。
甜品店。
“嗝。”许沉凉猝不及防地打了个饱嗝,吓得赶紧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旁边的人,满是抱歉。
旁边的大汉粗犷道:“小叶,你老板吃得好少啊!这就已经饱了。”
“啊?”小叶一探头,一连串的嘘寒问暖,“许总你不想吃了?困了吗?要回去休息了吗?我给你派车!”
许沉凉盯着刚刚端上来的小红莓冰淇淋,悄悄地举起一根手指:“还能再吃一点。”
许薄凡成功了。
成功地把鸡蛋煎糊了。
他愤怒地丢下锅铲,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人不吃一顿会死吗?为什么有这种女人,大半夜地跑出去吃什么生日饭。
客厅的时钟刚指向九点,许薄凡无事可做,干脆上楼去睡觉。
反正好几天没睡好了,今天全部补回来。
在熟悉的环境中,许薄凡很快陷入了朦胧的梦境,九点半的时候,大门终于轻轻一响,许沉凉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打包盒,炒面、香锅、冰淇淋……今晚吃的每一个店,她都打包了一份带回来。
遇见喜欢的,就总忍不住跟傅薄凡分享,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房子里静悄悄的,一室黑冷,只有沉默的空气,许沉凉顿了顿,忍不住苦笑。放下手中的东西,她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痴心妄想,觉得许薄凡还不会离开。
准备回主卧去洗漱,打开灯去乍然看见,自己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宽阔的脊背,流水般的线条,被一张薄被掩盖在腰间,连睡着的背影都散发着魅力。许沉凉只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为什么她这么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心都快要膨胀起来,升到空中了。
许沉凉悄悄地走到床边,抿嘴一笑,弯下腰偷偷地在许薄凡颊边一吻,接着赶紧踮脚跳开。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许薄凡睁开了本就睡得不沉的双眼,小小地哼了一声。
许沉凉不知道身边的男人没有睡,更不知道她躺上床之后,感受到她的重量以后,身边装睡的男人才真的睡熟。
直到半夜,许沉凉在梦中被一种紧缚感给束紧,她用力地挣扎了两下,不仅没有挣扎开那种紧缚感,反而把自己给弄醒了。
许沉凉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一双手臂给禁锢着,是许薄凡在睡梦中把她给牢牢抱住了。
许沉凉茫然地推了他两下,这样子睡着实在是透不过气来,结果,许薄凡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有些痛苦的样子,吓得许沉凉不敢动了。
静了好半晌,许沉凉才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地说:“薄凡……你松松手。”
她不敢推他,也不敢主动碰他,怕他醒来之后又会说她勾引他而生气,只好保留现在傅薄凡双手主动圈着她的“犯罪现场”,以证清白。
还好,她叫了两声,许薄凡就醒了,他动了动,眼睛眨了眨,但是没有睁开,而是半眯着不清醒地说:“沉凉,嗯……怎么了,东祁那小子又闹了?”
许沉凉一头雾水。
许薄凡刚刚叫她什么?
竟然这么亲昵地只称呼了名字。
许沉凉心中动了动,却是惊大过喜。
她可不会觉得这是许薄凡在精神不清醒的时候对她怀有爱意才会这么亲昵,她只是有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眼前这人并不是许薄凡。
起码,好像不是现在这个时空里,她所熟悉的许薄凡。
“你……”许沉凉越想越觉得他奇怪,半坐了起来,顺势挣脱许薄凡的手臂,“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怀中一空,傅薄凡的眼眸睁开,目光如同逡巡着猎物的野兽,紧紧跟着许沉凉。
听见许沉凉说的话,傅薄凡顿了顿,回味了下,似乎真的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也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胃部:“……胃疼。这都多久没疼过了。”
傅薄凡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对待自己的身体不能马虎,否则它一定会找到机会来报复。
许沉凉一听,什么奇怪的思绪都跑干净了,急匆匆地爬起来去找医药箱。
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了胃药,许沉凉爬上床来,端了杯温水给傅薄凡:“上次发病才多久,你又忘记了,是不是今晚又没吃饭,工作再怎么要紧,也不能不吃饭啊。”
许沉凉想到自己晚上没在家,没看着傅薄凡,想必他是晚上没吃东西才会胃疼的了。
真是的,一天不看着都不行。
许沉凉的眼神里有默默的谴责,更多的是浓浓的担忧,傅薄凡盯着她笑了一声,摸摸她的脑袋,宠溺道:“好,我会记得的。”
其实,他现在一日三餐都由许沉凉控制着,有的时候,他还得跟小东祁一起吃营养餐,今晚就是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粥,怎么能是没吃饭?沉凉可能是睡蒙了忘了。
他也不会去跟许沉凉争辩,总之,他自己胃痛,他就把这当做自己犯了错似的,跟许沉凉道歉,然后乖乖地把药给吃了。
许沉凉在一盘看着这一切,简直是被雷劈了,双目瞪得圆圆的。
许薄凡……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可能对她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吗?
许沉凉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她催许薄凡吃药,许薄凡不发脾气就是好事了,怎么可能还这样温柔地对她摸头,说话,还乖乖地把药给吃了?
都没有要她三催四请的?
许沉凉觉得……真的……怪怪的。
傅薄凡注意到许沉凉奇怪的眼神,把水杯放下,顺势问了句:“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许沉凉已经完全呆滞了,闻言,只是条件反射地摇摇头。
傅薄凡笑笑,伸开手臂揽住她,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在许沉凉的颈窝里亲了亲,调笑说:“嗯,亲亲就不疼了。来,继续睡觉。”
许沉凉内心简直土拨鼠尖叫!
她她他被亲了!
这是真的傅薄凡吗?
不是被外星人冒充的吧!
想到这一点,许沉凉惊惶失措地从傅薄凡怀中爬了出去,生怕他碰到自己。
难道,是被人掉包了?
许薄凡是不可能对她这么温柔的。
“怎么了?”傅薄凡也觉得不对劲了,疑惑地问,“大晚上的,折腾什么……”
说到一半,傅薄凡的声音忽然中止。
他在远处的玻璃窗倒影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完好无损的英俊面容,穿着睡衣的样子,赫然是五年前的自己。
他脸上没有疤。
傅薄凡悚然一惊。
他看向许沉凉,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如果仔细分辨,确实,看起来是要更稚气一些。
这……怎么回事?
饶是傅薄凡这样冷静自持,也不由得深深疑惑了起来。
但他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而是,在第一时间,压制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冷静地说:“嗯。别闹了,睡觉。”
这简短到有些冰冷的语气,才像是许薄凡嘛。
许沉凉拍拍胸口,冷静了下来。
她怕也是睡蒙了,竟然会怀疑许薄凡被掉包。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薄凡啊,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认错。
许沉凉觉得自己刚刚的误会简直太无厘头,也有些心虚和理亏,不敢再多说,乖乖地爬上床盖好被子。
傅薄凡本要习惯性地搂住许沉凉,但是,他的理智让他忍住了。
这个情况很不对。
他的脸绝对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就痊愈,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
他现在还从没有受过伤。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并不是“现在”的他。
傅薄凡险些被自己的猜想绕晕,他扶了扶额头,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验证。
傅薄凡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
老式的手机,让他已经有了不太妙的预感,再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他当时就愣在了那里。
竟然,真的是五年前。
傅薄凡抿紧唇,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头疼剧烈,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这是梦吗?太没有真实感了。
“还很疼吗?让我给你揉揉吧。”许沉凉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手伸了过来,在他腹部一下下力道均匀地揉着。
傅薄凡一阵恍惚。
在很久以前,许沉凉就是这样,用她妥帖的温柔和爱意,包裹着他。
只是,曾经的他太过愚蠢,看不到这一切,也不懂得珍惜。
傅薄凡大概猜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叫做“穿越”了。
他穿越到了五年前,到了他和许沉凉还没有摊开心迹,还没有相爱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许沉凉还在小心翼翼地爱着他。
比如,深夜小心谨慎地伸过来要给他揉按的手,在事先,还要先问一句,可不可以。
那时候的许沉凉没有得到一点宠爱,姿态是如此卑微。
傅薄凡眼眶一热,控制不住地握住了许沉凉的手。
许沉凉吓了一跳,顿了下,才小心地问:“我把你按疼了吗?我会轻点的,不过,揉一揉会舒服很多,让我再试试吧。”
看,明明是为他好,她却这样小心谨慎。
傅薄凡深吸了一口气,他恨不得抽此时的自己两嘴巴。
他尽量压抑着情绪,淡淡地说:“没有,继续吧。”
许沉凉仿佛得到了什么好消息一般,无声地笑笑,高兴地继续揉按起来。
她一下一下认真地揉按着,还试图加入冥想的力量,能让许薄凡更快地好起来。
傅薄凡一阵冲动,他有些想现在就和许沉凉讲清楚,解开一切误会,这样,以后许沉凉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他是从未来过来的人,他知道,许沉凉后来还要经受多少磨难。
傅薄凡想帮许沉凉将这一切都规避。
可是他刚要张嘴,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他,不让他说出口。
如果这是梦的话,也未免太奇怪了。
他不能帮许沉凉减少痛苦吗?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傅薄凡心中焦急如焚,想要快点醒过来,可是,潜意识中,又有些舍不得。
他知道,他现在身在过去,那就说明他有机会可以做出一些弥补。
比如说,现在对许沉凉好一些,让她不要那么担惊受怕。
傅薄凡想到这里,就缓缓开口,轻声说:“沉凉,我对你稍微好一些,你就那么害怕?”
这是一种诱哄,引诱着许沉凉自己说出答案。
许沉凉也没想那么多,她专心致志地揉着手底下坚实的腹部,听见这个问题,还理所当然地飞了个白眼,天真欢乐地回答:“那当然了,你又不喜欢我,凭什么对我好啊。”
“……”傅薄凡狠狠地噎住。
他感觉自己戳了自己一刀。
傅薄凡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诱哄道:“你怎么这么坚定,我不会喜欢你?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喜欢你长得好看呀!”
许沉凉声如脆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