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
傅茯苓疯狂地大喊出声。
但是她很快发现,她其实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已经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她的身体迅速枯萎衰败,在角落里倚墙靠着,像一朵干枯的花,无人问津。
傅茯苓明白过来,她已经达成了那个交易,她付出了生命,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的灵魂在空中渐渐升腾,傅茯苓感到一种充盈的力量,她充满了期待。
这一世,一定要做个好人。
对不起,傅司。
对不起,薄凡、萱萱。
对不起……许沉凉。
……
一阵白光闪过,傅茯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小熊。
一只粉色的小熊,下巴上还围着一张方巾,看起来,好像是正要用餐的绅士。
傅茯苓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喉咙不停地吞咽。
她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
这是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躯体,也是从来未曾沾过血腥的手!
她真的重新活过来了!
傅茯苓深深地闭上眼,她重新活了一次,可曾经她做过的那些坏事,她绝对不会忘记。
她要为此赎罪,她正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多出来的这段生命,对她已经没有价值,傅茯苓要的,是让曾经她伤害过的人快乐。
面前的粉红色小熊是傅司生日的时候,他给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送的回礼,每个人都有,并不稀奇,也不十分昂贵,但是对傅茯苓来说,她宁愿把这当做傅司送给她的礼物,宝贝一般珍藏起来。
她现在正是19岁,情窦初开已经三年了,暗恋傅司,也已经三年了。
是时候,将所有感情都掐灭了。
傅茯苓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和傅司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傅司不爱她,那么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她都不应该强迫傅司和她在一起。
只有这样,傅司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傅茯苓打定主意,低头亲了亲小熊布偶的鼻子,转身轻巧地跳开。
她走进花园,空旷的庭院里飘来幽幽的琴声。
傅司正在弹琴。
傅茯苓顺着琴声走过去,看到白衣如雪的少年正坐在钢琴边,修长骨感的十指翩飞起落,如一只翩跹的蝴蝶。
淡淡的光线从高处的飘窗外透进来,披覆在少年身上,为他打上一层柔光,仿佛站在天堂中心的舞台上一般,衬托出他天使一般的气质。
傅茯苓着迷地看了一会儿,曾经,这种画面让她驻足,她愿意为了这个画面而痴痴地看一整天。
以前的她,还会控制不住地跑进去捣乱,甚至还会让仆人把所有窗帘都拉上,窗户都封死,不让琴声流泻出去,她要让傅司只弹琴给她一个人听。
傅茯苓以前就是霸道得连傅司的琴音都不愿意让别人听见。
但是现在,她不会了。
傅司是所有人的天使,她不会再让自己的贪念变成毒蛇一般的藤蔓,去伤害傅司。
傅茯苓在窗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背影消失在窗外之后,悠扬的琴音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接着,又恢复如常。
晚上的晚宴,是所有人坐在一起吃的。
傅茯苓虽然才只有十九岁,但是已经在被逐渐培养成傅家的接班人,所以,现在都是让她坐在主位上。
十九岁的年轻少女,眉宇之中带着天生的威严,所有人都说,傅家的这个小美人傅茯苓,生来就是个做主子的料。
傅茯苓被这么夸了一辈子,也习以为常。
她不惧怕任何人,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无论是对她阿谀奉承,还是在背地里评头论足,都是因为害怕她。
她凭什么要去搭理一个低等生物?
但是现在,傅茯苓改变了主意。
她可以不计较这些人对她个人的评价,但是,她的背后,站着的是傅家。
如果和这些人结仇,以后,也会为傅家埋下祸根。
在后来的数次商战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从旁作梗,就是因为,以前在傅茯苓这里受过气,想要报复回来。
以德服人,也是一种不错的方式。
傅茯苓看了周围一圈,傅司沉静着眉目,坐在她的下手位置,个子高挑,宽肩瘦腰,将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穿得极有韵味。
傅茯苓克制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对着所有人微微点头:“坐吧。”
这是属于少女家主难得的温情。
以前吃饭时,她都是直接动筷子,底下的人看见她开始吃了,也就会自己动手了。
她打了声招呼,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坐下来吃饭。
傅家的规矩其实不是很大,几个家族里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也不会讲究食不言,反倒是一些生活的琐事,他们又不敢自己拿主意,要跟家主禀报的,都会趁着吃饭的时候,和傅茯苓说。
有人就说了:“阿司快要开学了吧,昨天陈妈收到了一封学校的信,说是提醒开学了,建议住校呢。”
另一人应和道:“住什么校,住在宅子里才舒服。”
“信上说,这个学期有很多比赛,要统一出行……”
“费什么话。”那人拦住她,眨眨眼。
傅茯苓对傅司的偏执,经过这么些年渐渐发酵,也有很多人看了出来。
对于这段不伦的恋情,他们不但不加以反对,反而还很支持。
因为,傅茯苓没有喜欢上别的家族的人,就意味着傅家不需要联姻,也不会受到更多牵绊。
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做起事来,也更自由。
想要捞点什么好处,也会更自由。
更何况,傅司这一支族,就更加支持了。
贡献一个美少年,换来家主的青睐,何乐而不为之。
傅茯苓爱傅司成瘾,几乎每天都片刻也不愿意离开他,怎么可能放他去住校。
所以,那人赶紧拦住了身边的人,让她不要再多嘴。
傅茯苓何尝看不清这些人的想法。
只不过,以前她还喜滋滋地以为,这是因为所有人都看好她和傅司的关系,在帮她。
现在,她不会这么蠢了。
傅茯苓闲闲地夹起一口菜放嘴里,咀嚼完咽下去,假装没有看见底下的人全都瞟着眼睛往她这里看,一脸淡然地说:“该住校就住校,别落得在校领导那里印象不好。就算他们不敢怎么样,但终究会有不好的影响。”
傅茯苓话落,席间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傅茯苓竟然会这样说。
傅茯苓做事从来任性,而且只顾她自己的道理,但是每一次都雷厉风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可这一次,她竟然如此通情理。
而且……她居然舍得放开傅司了。
其他人笑着掩饰过了这一阵震惊,坐在右上首的傅司眼神凝滞了一瞬,在听到傅茯苓的话之后,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自己的目光。
他放下手里的勺子,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饭菜。
傅茯苓余光一瞟,自然注意到了傅司的动作,微微皱眉,招手叫来了女佣:“给司少爷上一份蓝莓派。”
傅司一直身体都不太好,胃口也有时候很差,吃不下东西。
蓝莓派酸甜的口感还讨他喜欢一点,傅茯苓就记下了这道吃食。
甜点上来以后,傅茯苓殷勤地亲手端到他面前,柔声地问:“呐,吃这个吧,会舒服一点吗?”
傅司无声地抬眼,对上少女关切的目光,殷殷深情,在那一汪秋水里毫无保留地呈现着。
他又垂下眼,嘴角轻翘,拿起刀叉,很给面子地当时就吃了一块。
傅茯苓这才安心,把自己的东西吃完了,擦擦嘴,起身上楼。
作为家主她从来不清闲,从早到晚,都一直在工作状态。
休息?这个词对她来说,或许就是时不时抬头,看看傅司的那几眼吧。
所以,她喜欢把傅司安置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如果抬起眼找不到他,傅茯苓就会浑身难受。
可如果放下工作去找他,又会耽误许多事。
所以傅茯苓以前就干脆用家主的权限,命令傅司在自己身边呆着,有一次她想念的紧了,甚至命令傅司把钢琴挪到办公厅来,傅司不愿意,傅茯苓气的显些砸了那台钢琴。
想起以前自己做过的混账事,傅茯苓忍不住抖了一下,她还真是没有分寸啊。
也那怪傅司会讨厌她。
傅茯苓想完,抖了抖肩膀,重新投入工作。
楼下,傅司卧室。
用人走进来,低顺地说:“少爷,您要开学了,我替您收拾衣物吧。要去住校,就不像如今在家里那么方便了......”
话音未落,一只有力的手臂拦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推开。
佣人没有站稳,连连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了一眼傅司。
这位向来文弱的主,怎的突然发起脾气来了?
傅司收回手,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扣着领子上的扣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佣人此时也回过味来了,这位少爷恐怕是并不喜欢去学校住。
只是,不好违背家主的意思,只能生些闷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