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此事被越描越黑,差役们听得都不耐烦了,花盏知此事是无中生有,旁人可不会这么认为。花盏想:“想来也是,一个陌生人扬言要祭拜自己的先人,任谁都会心生疑虑。”
花盏说了告辞,女子拉着花盏又不让她离开,事情不弄清楚,差役们也不让花盏走。
花盏想:“此地不宜久留,我得想个脱身之策,赶快离开这里。”
先前问过花盏的那个差役道:“姑娘,你是哪里人?”
花盏道:“竹山人。”
差役道:“何名?”
花盏道:“花盏。”
差役道:“竹山村人?据我所知,竹山村只有付、淮二姓,你姓什么?”
花盏想:“我还能让你等给我问住?我又不归你们管,我还是让你们忘了我罢,还是卿竹说得对,不能让人看到我们,不然,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人间已经不再属于我,我不该再来这里的。”
花盏消去他们众人的记忆,隐去身形,他们不能再看得到花盏。
围观的一众四散开来,做自个儿的事去了,差役们,也不知自己是为何来此的,闻到香料铺的香,连连夸赞主人一身好手艺,想着自己,应是闻着这香味来此的。
女子见差役夸奖香料铺,笑着感谢他们,临走给他们一人送了一包香料,托他们带回家,捎给自家娘子。
花盏见没什么事儿了,便悻悻离去。
花盏想:“听差役说,竹山村有两个姓氏,付姓与淮姓,不知老妇人姓什么。回去后再需要置办什么,我可得麻烦老妇一家了,若再来这儿,不知又会闹出什么岔子。”
胭呼快要临盆的前几天,单翩已经来跟花盏通过信了。要花盏到时候在家中等着,他夫妇二人,会亲自将孩子送来柳竹屋。
这中间,花盏去了一趟竹山村,捎了许多的药材,托老妇转交给她的后辈,让他们拿到药铺换了钱,帮自己置办了些物什,东西买回来后,就放在了老妇那里,花盏再下山时,去稍了回来。
花盏想:“老妇是长辈,他们那些小辈,也不敢多问什么,也只能背地里瞎猜测,这样一件小事,过不了多少天,他们也就不记得了。”
花盏顺带着,询问了老妇的姓氏,是淮姓。
花盏在竹山开田种地,栽种了许多的蔬菜瓜果和谷子,花盏想:“如此,等那孩子来了,就有得饭可以吃了,孩子跟着我,我就得对他负责,把他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照顾,他爹娘不在身边,我就是他唯一的亲人,我绝对不能让他受委屈。”
花盏养了些蚕,种了些棉花,想着到时候,还能给孩子做鞋子衣裳。花盏想:“虽然他要变成人身,还得一二百年的时间,不过在此之前,倒是能先给我自己多做几身衣裳,我身上穿的衣裳也没几件,还是些旧料,上了年头,看着也不怎么好看。”
花盏在北房的南面,盖了间灶房,原本想着,就自己一人住,自己可以不食五谷,不用开火做饭的,也就没盖灶房,如今,孩子和自己不一样,他得吃饭的,花盏只得买了锅碗瓢盆,米面油盐,洗手下厨做羹汤。
等灶房里,柴火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锅里面水沸腾着开了,烟囱中飘出袅袅炊烟,柳竹屋,才是真的有了家的感觉,花盏才真正的有了归属感,这里才有了人情烟火味。
月色明亮,照着柳竹屋,花盏用竹子做了好些东西,椅子、凳子、桌子、榻、秋千、晾衣裳的竹竿、洗菜的篮子、装菜的菜筐,等各种平时用得上,用不上的小物件。花盏用的这些竹子,都是淮老妇她们种的,是经过她允许的,这片竹林,是淮老妇的念想,原本花盏还想着,她会不同意呢,谁承想,她答应了。花盏满心欢喜的进了竹林,砍了许多竹子,花盏想:“不知淮老妇看到了,该多心疼啊,毕竟这些竹子在这里,已经长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竹山屋卿竹这里,单翩从竹子里出来和卿竹对饮,二人正饮到尽兴之时。单翩突然道:“卿竹,对不起,我骗了你。”
卿竹道:“骗我什么?”
卿竹饮了一口酒,望着天上明月,漫不经心的问道。这酒是桂花酒,是卿竹一年前,仲秋之时酿的,如今,桂香弥漫,香飘四溢,令人沉浸难醒。
单翩道:“我不是竹妖,我是冥府的人。”
卿竹道:“哦。”卿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对此事,似乎毫不关心。接着又道:“还有呢,你接着说,我听着。”
单翩道:“你还记得曾经,有个白狼妖求你救她吗?”
卿竹道:“怎么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卿竹听到白狼妖,顿时睡意全无,清醒过来,坐直了腰身,看着单翩,等着他回答。
单翩道:“白狼妖,名叫胭呼,其实她是我妻子。当日,我被捉妖人伤了,当即就死了,胭呼也身受重伤,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可她又有了身孕,孩子是无辜的啊,所以,她只好来求你,你不答应,她被竹山村的人收留,而这时,你恰巧误认我为竹妖,我们便将计就计,利用了你。
你看这红布,它能将你的修为,渡到胭呼的身上,你放心,它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的。
卿竹,因为你的修为,孩子和胭呼都活了下来,胭呼是为了孩子而活的,等孩子生下来,胭呼就会死,到时候,我会和她一起去冥府,我把这事情告诉你,你要怪就怪我们夫妻两个,千万别记恨孩子啊,你是我们夫妻俩的恩人,我们感激不尽。”
卿竹道:“刚开始,我是以为你是竹妖,可相处久了,我才发现你并不是,单翩,我是真喜欢你,才没有拆穿你的。
人妖恋,是我一直最忌讳的,单翩,下辈子,你们可别再像这辈子这样,这么傻了,你们要是死了,孩子谁照看?找到抚养孩子的人了吗?”
单翩道:“找到了,是花盏姑娘。”
卿竹道:“花盏,她知道你们和我的事情了?”
单翩道:“胭呼都告诉她了。”
卿竹道:“那我们的亲事,只是一场儿戏,不做数是吗?”
单翩道:“卿竹,抱歉,我们不相配。我已经有妻子了,而你会觅得良人的。”
卿竹道:“你走罢,不要再回来了。”
单翩道:“卿竹,谢谢你。”
卿竹沉默不语,提着酒壶回房里了,单翩下山去了竹山村。
卿竹没有怪罪单翩,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伤害他,也没有伤害胭呼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完全出乎卿竹的意料,她把红布剪得粉碎,剪完,卿竹的心里也释怀了,就像是,她放下了对单翩的喜爱一样。卿竹心中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花盏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卿竹恨花盏,她把她当成什么了,是要看她的笑话吗?她要和花盏恩断义绝。
卿竹没有责备单翩,更没有伤害胭呼,这也不在单翩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卿竹有多喜欢他,所以,才会对卿竹说出实情。他本以为,卿竹不会轻易饶过他,他原本已经打算,说出实情后,求卿竹在孩子出生后,让他把孩子交给花盏,之后再来卿竹这儿谢罪,谁想,卿竹就这么放他走了。
可单翩哪里知道,卿竹把这件事的矛头,全都指向了花盏。
柳竹屋这儿,花盏对卿竹心中对自己的误会,全然不知。花盏忙活了一整天,身上脏兮兮的,刚洗漱好,换下了脏衣裳,天色已经不早,花盏已经关了门,准备睡觉。
那条剑穗,就放在桌上,花盏把它搁在了水君的画像旁。花盏想:“它放在我手边,也没什么用,不如放在这儿的好。”
一阵急促的扣门声,愣是惊了花盏的神,花盏想:“都这会儿时间了,谁会来找我,莫不是单翩他们,来送孩子的?”
花盏穿上外衣,前去开门,从里屋出了门,花盏高声道:“来了,来了。”
开了门,果然不出花盏所料,门外正是他们,单翩怀里抱着孩子,孩子正在他的怀中,恬淡的睡觉,老妇搀扶着胭呼,立在一旁。
单翩看着花盏,郑重地道:“花盏姑娘,孩子托付给你了。”
胭呼流着泪,虚弱地道:“姑娘,谢谢你帮我们看顾孩子。我们把孩子给您送来了,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明天,他就会变成小狼的模样,还望你莫要嫌弃他。”
花盏道:“胭呼,单翩。答应过你们的事情,我是不会食言的。否则,让我天打雷劈,你们放心,我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好好对待孩子的。”
单翩和胭呼相互对视一眼,单翩道:“花盏姑娘,我们夫妻两个相信姑娘你,您有此言,我和胭呼便放心了,我们可以安心的走了。”
花盏道:“孩子有名字了吗?”
单翩道:“他长大后,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孩子,是我和胭呼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故取遗字,孩子的名字叫单遗。”
花盏道:“单遗,好。”
单翩将孩子交给了花盏,看到这个小娃娃,花盏的整颗心,都融化了,此刻,花盏在心中,向天起誓,她要爱护这个孩子一生一世。
花盏想:“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他娘亲。他今天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小小的一个,抱在怀中软绵绵的,他跟他的父母们长得很像,跟他们一样,单遗是个漂亮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