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郴生得风流倜傥,手执一把扇子,在澜滩河边,和凌音交谈了几句,便从她手中接过蝶兰,放入怀中,往仙界去了。
玉迟远远地看着蝶兰随竹郴离去,竟有些不舍,等竹郴离开以后,玉迟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声自语道:“蝶兰,祝福你。”
过了半月,凌音和尘筱便在衔月园住了下来,这一年,是玉迟住进衔月园的第一千六百年。
这会儿,人世间一切如常,但衔月园却比以往更加热闹,里面多住了三个人,凌音和尘筱借住在衔月园中,便在衔月园办了亲事,近万年的等候,凌音总算是和尘筱在一起了。好景不长,三个月以后,尘筱魔心又起,神志不清之时,离开了衔月园。尘筱被魔心操控,在人间大肆屠戮,放出了数以万计的妖魔,在人间肆意祸乱,人间自此不得安稳,民不聊生。
盎澜塔便是先前,凌音困住尘筱的那座塔,盎澜塔位于肆瑕之地的西南方,这一次,凌音和龙渊一道,将尘筱引入了盎澜塔,又一次将他困在了里面。人间整整不安生了三十六天,人们的身心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们的屋舍都被破坏了,但妖魔已经被收服,他们还得继续活下去,所以他们必须坚强下去,重建家园,人心齐泰山移,不多久,人间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谧。
那尘筱,仍旧被魔心操控着,在盎澜塔中,也不安生,总是会隔三差五地,在夜里破开符咒出去,扰乱此地的人们。凌音便在尘筱的后面,收拾他闯下的烂摊子,然后,再在天亮之前,将他再次困进塔中。
盎澜塔困着尘筱,令他暂时不能出来伤人害命,而这座塔,始终会有再也困不住尘筱的那天。尘筱的魔心,日复一日地加剧增长,蔓延至他的整个身心,使他的自我意识日渐薄弱,使他变成了一个傀儡、一个空壳、一个由恶念操控的,没有知觉的“假人”。
凌音又一次将尘筱困入了盎澜塔,封好了塔门,她站在塔外,仰头望着盎澜塔,道:“尘筱啊,尘筱,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吗?当年你是息硝,我同她盗取四象星盘,只为让你摆脱这魔心,可最终却是毁坏了四象星盘,而你却还是与魔心,相依相守,你为什么就不能丢了它,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体谅体谅我。
魔心只是你的一念,你为什么要一直纠着它不放?难道,你和它一直纠缠不休,和我对你一直纠缠不休是一样的?难道,非要我放下了你,你才能放下它吗?可,我怎么能放下你呢?我俩已经拜堂成亲,你已然是我的夫君,我怎能舍你而去呢。尘筱,下次,我一定进去陪你,不让你一人孤单难过,我们生死与共。”
夜才刚刚开始,盎澜塔的门封,便已经被风吹落了,已经被魔心占据的尘筱,从塔中走了出来,凌音守在盎澜塔门口,已经有三天了,三天前,她对着盎澜塔说过,要与尘筱一起进塔,要和他生死与共,现在,她是该兑现承诺了。
盎澜塔上的门封,便是用来困住尘筱的符咒,这些符咒仅能困住他一时,所以,盎澜塔前得有人看着,只要符咒没有了作用,便会从塔门上脱落,只要符咒一脱落,就得重新设下新的符咒。
凌音将尘筱引入塔中,在塔门内再次设下了符咒,把她和尘筱一起困在了盎澜塔中。两人都在盎澜塔中,尘筱自会对凌音不利,他已经不是原本的尘筱了,凌音去了盎澜塔的最高层,盘膝而坐,屏气凝神,在自己的周身设下了一道屏障,尘筱自是无法接近这道屏障的,而他却也没有离开,只是在凌音身侧,随她一起,也盘膝而坐,屏气凝神起来。
尘筱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乱,魔心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反倒是魔心总会控制着他的思绪,但自从凌音进了盎澜塔以后,尘筱便再也没有出过塔了。
盎澜塔沉寂了好几日,尘筱困入盎澜塔后,再未出来过,就是塔门上的符咒从塔上脱落下来,也不见他的身影,而那本应在塔外守着的凌音,却也不见踪迹,符咒脱落,也无人再来设下新的符咒。没有人知道,是凌音进去了塔里,是她让尘筱留在了塔中。
这座塔,吸引来了好多妖物,它们在塔外,把这座塔围得严严实实,一重又一重,它们在塔外日日哀嚎,要唤尘筱出来。它们臣服于里面的那个,被魔心操控的尘筱,它们视他为王,而里面的尘筱对于它们的哭诉、祈求,却始终无动于衷。
盎澜塔中的尘筱看起来,很是痛苦,似是在与谁互相争斗,一侧的凌音虽是闭目,却也察觉到了他的痛苦,明白那是他正在与自己的魔心相斗,她多想去帮帮他,可是她根本无能为力,这只能靠尘筱自己,凌音在心中默念道:“尘筱,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啊,你一定要战胜自己的魔心呐。”
尘筱的口中,一直喃喃自语道:“我不是妖魔,不是妖魔,我不是。”塔门上的符咒早已失去作用,脱落下去,已无法阻拦塔外的诸妖物,塔外的妖物已经跃跃欲试,准备进入塔中了。
尘筱终于是坚持不下去了,随着妖物进入盎澜塔,尘筱越发的难以控制自己的神识,他终于是让魔心得了逞。
凌音此时,被众妖物包围,但因她聚出的那道屏障,它们却无法触碰伤害她分毫。她便是这样与它们耗着,与它们对峙着,而已被魔心操控的尘筱,却出了塔,向着澜滩河的方向去了,那些妖物见尘筱离开,也跟在他后面出了塔,一同往澜滩河的方向去了。凌音发觉周身妖物慢慢减少,便收起屏障,起身目视,塔中仅余下她一人了,盎澜塔中,妖物已全都不见。
澜滩河河水缓缓地向远处流去,两岸的青山翠绿,草木青葱,风和日丽,天很蓝,云很白,山水仿佛就此定格,成为永恒,这一切,像是画一样,美不胜收。尘筱他们停留在澜滩河岸,随后纵身跃入河中,那些妖物们在澜滩河中兴风作浪,搅和得过河的人们皆胆战心惊,诚惶诚恐,所幸那些妖物们并未伤人性命,也只是吓唬吓唬过河的人们,让人们赶快离去罢了。澜滩河自从被它们占据,这过河的人,就都绕远路走了,现下更是没人敢再过这澜滩河了。
河水波澜不惊,河面上看似平静,实则下面满是妖物,玉迟来到澜滩河河岸,看到这景象,觉得这河水甚是古怪,河面上更是妖气充盈,便料想这河中必有一大妖,却也不知这河中妖物是何来历,也不敢轻易招惹它们,索性离去,想着等打听清楚了,再做定夺。
在此之前,也就是在三五天前,尘筱及妖物们刚来澜滩河时,龙渊便是早已察觉到,那盎澜塔中的尘筱已经离去,他赶到盎澜塔时,正好与刚要出塔的凌音遇上,龙渊一番相问,凌音这才道出因由,二人遂即刻赶往澜滩河。
等两人到了澜滩河,目睹了那些妖物之所为,凌音便是抱膝埋头痛哭起来,一边痛哭一边责备自己道:“对不起,尘筱,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任性,不该纵容自己,不该疏忽大意,要不是我没有看好塔门,你也不会被魔心所操控。尘筱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这么没用,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龙渊道:“凌音,尘筱之事,切莫心急,得从长计议,你别太责难自己。”
凌音道:“水君,请您一定要救救尘筱。”
龙渊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尘筱也曾浴火重生,可为何他仍割舍不去魔心,为何还与这魔心纠缠不清。”
凌音道:“尘筱之所以会生出魔心,恐怕是因为他遗忘了本我,对自己,对世间万物生出的嫉恨,由此而生出孽障,孽障不除,日日侵扰,最终成魔不灭。尘筱为何会对自己,对世间万物生出嫉恨?”
龙渊道:“莫不是与尘筱前身有关?”
凌音道:“尘筱是龙的骨骸所铸之剑,那龙的骨骸原先受过重创,于荒地之中,清冷孤寂,无人掩埋,难道是因为这样,尘筱心中便对世间产生了嫉怨?后来又经历了烈火焚练,尝尽了诸多苦痛,这便对自己,对世间万物彻底生出了嫉恨?”
龙渊道:“嫉的是世间万物,恨的是自己。兴许是这样罢。”
凌音道:“这些河中妖物,它们整日横行于澜滩河,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须得先想办法将它们驱除才是。”
龙渊道:“是呀,但是只要我们一伤害它们,就会把尘筱给引出来。”
凌音道:“它们不会害人性命,暂且酿不成大祸,先让它们在此罢。水君,我们走罢,去想办法,救尘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