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迟昨夜回去后,心中一直惶惶不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的,她一夜睡得也不安稳,天一亮,就赶快往澜滩河赶来了。
玉迟紧赶慢赶,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她在快到澜滩河时,见到尘筱将剑刺入了龙渊的身上,心中便急了,便冲尘筱大喊,谁知这一喊,尘筱竟然清醒过来了。
尘筱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剑柄,赶快下意识地松开双手,他看着鲜血沾满的双手,茫然无措。
玉迟赶到了澜滩河,走到龙渊身边,扶着他,不待她说话,龙渊先开了口,对玉迟道:“玉迟,你把龙渊剑,带在身边,它是我的原身,以后你就是龙渊剑的主人了。以后,有它陪着你,就如同我在你身侧一样,你切莫自暴自弃,自艾自怨,你要守护好这人世,要在这世上勇敢快乐地活下去,一个人好好的活下去。即使我再也不会回来。”
玉迟道:“你说这么多做甚?我要龙渊剑做什么?要守护人世,你来守护,我只是一个妖,一个小妖,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
龙渊道:“不守护人世就不守护,那你好好守护自己,好好的在人世就行了。”
玉迟道:“龙渊,你真的要灰飞烟灭了吗?你怎么会灰飞烟灭呢?”
龙渊道:“被入魔的尘筱拿尘筱剑所伤,伤了命脉,哪里还能活得下去。玉迟,我说的你好好记着,好好听着,你要是愿意听的话。”
玉迟道:“谢谢你把龙渊剑留给我。”
龙渊道:“别怨恨尘筱,他不是故意的,好好和他们两个相处。”
玉迟道:“好,我听你的。”
龙渊道:“尘筱、凌音,邪不胜正,尘筱心下起一丁点儿邪念,就会难以遏制,而他心中,但凡只要有一丁点儿正念,一心向善,便无畏无惧,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地步。但偏生,要用这种让人终生难忘,令人痛心的方式,才能将他的正念唤醒。”
尘筱道:“水君,谢谢你,救了我。”
龙渊道:“你日后,帮我照拂点玉迟。”
尘筱道:“水君放心,我和凌音以后,会多加照拂玉迟的。”
龙渊就这样,化为了烟,化为了尘,化为了乌有,灰飞烟灭了。尘筱剑从虚空中落在了地上,尘筱将两把剑拾起,将龙渊剑上面的尘土,用衣袖拭去,把剑交到了玉迟的手上。
凌音道:“尘筱。”
尘筱眼眶泛红,看着凌音,道:“凌音,久等了,这多年来,苦了你了。”
凌音声音颤抖着,哭泣着道:“你都记起来了,息硝。”
尘筱道:“凌音,我都记起来了,我既是尘筱,也是息硝。水君说的对,我只要心存善念,便无畏无惧。他用他的命,换来了我一世的清醒,我不会,也不能辜负了他,我不能再起魔心了,也不会再生魔心了,这一次,它真的被磨灭了。”
凌音道:“息硝,我们回竹山罢。”
息硝道:“我想留在澜滩河,这样离攀涯湖也近些,也方便照拂玉迟。”
玉迟道:“你们要走便走,我不需要你们的照拂,龙渊的事情,你们去和攀涯湖那边说,我不想再和你们见面了,就此别过。”
玉迟说完,便带着龙渊剑往衔月园走去。她的背影看起来,很是落魄,她的神情很是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泪啪嗒啪嗒地,从脸上滑落,落在泥地里。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那么地困难,她的步伐走得跌跌撞撞,她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剑,她心想:“这下你终于是自由的了,再也不用被人冠上名号,去惩恶扬善了。以后不管我去到哪里,都带着你,你守护着我,我带你去看风景秀丽,人间烟火。”
玉迟在第一次见到龙渊时,她在澜滩河洗的那块大石头上,刻下了这样一段话:“古有娇人儿,朝暮思情郎。不见君容日日念,朝朝盼,朝朝念。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今有娇人儿,昼夜思情郎。未曾与君长相依,只恨与君错。”
漫长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如期而至,衔月园里,百花齐放,花香满园,依旧和往年一样,繁花似锦,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玉迟记得去年的春天,龙渊还在她的衔月园赏过花呢,那时蝶兰还在园中,而今年却物是人非,蝶兰去了耘竹园,不在园中,龙渊也不在了。可玉迟心里并不难过,她还要酿制花露酒呢,她还有龙渊剑呢,她忙得不可开交,又得照顾花草,又得酿制花露酒,她是最幸福的人,她一点儿也不可怜。
春云春水的长子夏溶,接管了攀涯湖,他昨日来衔月园问玉迟要剑,夏溶对玉迟道:“这把剑既是水君的,那姑娘能否再还回攀涯湖?”
玉迟道:“这是他留给我的,你没道理要回去。”
夏溶当然知道自己是无理的,可是爹娘他们在攀涯湖住了那么久,却连水君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是想把剑带回去,给爹娘再看一眼啊。
夏溶道:“剑是你的,你好好留着就是。我只想请你把剑借给我一日,我带回去给我爹娘他们看一眼,明日我定将剑还回来。”
玉迟道:“你若是骗我怎么办?”
夏溶道:“我说话算话,若是骗你,天打雷劈。”
玉迟道:“他们要想看,就叫他们来这里,我不会把剑交给你的。”
夏溶道:“不必了,爹娘年事已高,来往有诸多不便,你全当我今日没来过就是,打扰,告辞。”夏溶说完,便离开了衔月园,再也没有来问玉迟要过剑。
数月后,玉迟的花露酒酿制好了,酒坛一开,香气扑鼻,她将这坛酒洒祭在了澜滩河边。这以后,玉迟就再也没酿过花露酒了。川流不息的河水,昼夜不停,她看着河面,久久伫立着,直至天黑下来,月亮升起,风刮得大了,这才往衔月园归去。
秋溶倒是时常到衔月园找玉迟,她们感情不错,玉迟也时常给秋溶送一些花种,让她带回攀涯湖,在湖边种下。如此过了一二百年,攀涯湖湖岸上也长满了各式的花儿,春日里花开以后,将攀涯湖的湖岸点缀地更是漂亮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秋溶都没有去过衔月园,玉迟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秋溶再一次来衔月园的时候,神情低落,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悲伤,她告诉玉迟,她的爹娘双双离去,已经往生了。玉迟听到这个消息,心下不禁懊悔万分,后悔自己当日没将剑借给夏溶,心下颇为内疚。玉迟没再提剑的事,只是好言安慰秋溶,让她不要太伤心难过。
秋溶道:“玉迟,我不想回去,一回去我就想起爹娘,我就难过。要是我哥哥来找我,你千万别让他带我回去。”
玉迟道:“秋溶,你先在我这儿住几日,换换心情。你来这里之前,和你哥哥说过了吗?”
秋溶道:“嗯,我和哥哥说过了,他不让我来,我就和他吵了起来。我跟他置气,离开了攀涯湖。”
玉迟道:“秋溶,你们的事我也不好掺和,你哥哥要是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好好和他说,他会明白的。”
秋溶道:“我在你这儿多住几天,就不回去,看他想不想。”
玉迟道:“你们两个闹归闹,可别真伤了和气。”
秋溶道:“爹娘不在了,我哥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管我管得可严了。攀涯湖来了好多的下人侍女,水府突然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我都不习惯了。”
玉迟道:“你哥哥现在是攀涯湖水君,事务繁多,他身边也需要人手,你多体谅体谅他,他有时候管你管得严了,也是怕你闯祸,给水府带来不好的影响。何况,你现在可是水府里的公主呢,地位可和以前不一样了呢,那么多人伺候你,你还不高兴啊。”
秋溶道:“我知道,我知道了,玉迟,我在你这儿住几天,我就乖乖回去,行了罢。”
玉迟道:“好,你就在这儿陪我几天罢,我这衔月园里,只有我一个人住着,有时候也觉得怪冷清的,你来住几日,倒也给我添了不少人气。”
秋溶道:“可惜你不能去水府,你要是能去的话,我就带你去水府里和我一起住。现在水府又扩大了好多,水府被他们收拾得比以前还好看,可亮堂了呢,水府里各种奇珍异宝都有,下次我来衔月园,给你带一件看看。”
玉迟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不必了,那么贵重的东西,还是好好留在水府里的好。”
秋溶道:“好罢。你看,你园里的花儿都还开得这么鲜艳呢,现在天这么热,得经常给它们浇水啊。”
玉迟道:“是呀,我每天都给它们浇水,要不,早就旱死了。园里这些开了花的花种,都是现在这个季节应该开花的花种,现在看着它们,你是不是心情也好多了。”
秋溶道:“是呀,也觉得凉快多了呢。”
玉迟笑着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