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个足以写成一本狗血小说的故事。
那一年我十四,刚上初三,几乎和我的小姐妹形影不离,一起吃饭、一起喝水、一起上课、一起上厕所一起追星,一起跳舞,她跳爵士,我跳芭蕾。她没有妈妈,我没有爸爸。我们都姓白,只是她和爸爸姓,我和我妈姓,如果不是我俩长得一点都不像,我都怀疑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她叫白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大概什么时候我忘记了,白棠突然告诉我,她的爸爸可能有女朋友了,那时她母亲刚刚去世不到半年。于当时的我们而言,那位新女友简直是我们两个最大的敌人,我们把她臆想成贪图白叔叔钱财的恶毒女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甚至是害死白棠妈妈的元凶。
但这种臆想很快就被粉碎了。那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三月三日,我的生日。那天下了雨,所以妈妈特地开车送我去白家,我捧着天底下最好吃的草莓蛋糕去和我的朋友分享。可我我那天喝了太多的果汁,午睡到一半突然想上厕所。那天是灰色的,客厅也是暗的,所以哪怕是白天还是开了两盏暖灯。
妈妈看到我时,吓得立刻推开了白叔叔,但我还是看到了,在橙色的灯光里,他们像恋人般接吻、耳语。
“小笙,答应叔叔,先别告诉棠棠好吗?”
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到底是白叔叔的请求,还是我妈妈眼里的惶恐把我推进地狱的。
“好。”我应道。
不是那件事,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撒那么多的谎,一个接一个,一天又一天。我和白棠待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说谎精,我面不改色地和她一起诅咒“我们的敌人”。在大人们约会的时候,我又充当一个尽职的间谍。在那漫长的六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盼望着他们能分手。可惜,在白棠十五岁那天,他们决定结婚了。
我毁了我和白棠的十五岁。
这就是我的故事,又臭又长好似裹脚布的烂故事。
“又下雨了。”我在酒窖躺了一夜,出门就碰上这么个破烂天。
“阿嚏。”我打了一个超级大的喷嚏。该死,我竟然用‘超级大’这么幼稚的形容词。
“谁在那里?”是熟悉的中文,应该是郁筱他们从酒店回来了。
我从大理石的镜面里看到了自己的‘惨状’,一堆乱糟糟的头发,哭到红肿的眼睛,以及被眼泪洗的乱七八糟的妆容。这副样子,不知道郁凛看到了还想不想泡我。
我到底还是有偶像包袱的,正巧后门插着钥匙,我便从后门开车跑了。用跑字太丢人了。
出门我就进了医院,独自一个人在异国,我可不敢生病。
39.2度,我可太能耐了。我躺在公寓的床上,左手药丸,右手温度计,额头贴着退烧贴。
我发了一串soooooooos给我远在美国的好基友。好基友这个词一点也不委屈陆何,首先他是我的好朋友,其次他很基。而这串乱码的意思是:让他八个小时以后给我打电话,如果我没醒,请给我打急救电话。这是我们两个留学狗为了不“客死他乡”发明的。有些沙雕,但还挺好玩的。
吃完药,我晕沉沉的就睡去了。我呸,用什么‘去’字,太不吉利了。
你们有没有过一种体验,就是忘了什么时候睡的,也不知道醒来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该继续睡去还是醒来吃东西,感觉怎么样都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发呆,从哲学想到历史,从历史想到生物,想到未来,想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一万年后,就连人类的结局我都编好了。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我的门又响了。我为什么要说又,不过就两次而已。
我拖拉着鞋去开门,默默许愿不要是来催缴物业费的,我今天真的已经很不幸福了。
“新年快乐。”是郁凛,他手里拿着红纸黑字的“福”。
如果昨天我还有点不确定,今天我完全可以大放厥词:国际一高的校草,足球场上最帅的那个男生,他想泡我。
“新年快乐?”我迷幻了,这是什么新的撩妹套路,送福吗。
“今天是除夕。”他指着我额头上的退烧贴问:“你怎么了,发烧了?”
我打开手机,翻到日历,这tm竟然是真的。
“今天竟然是除夕。”我的人生之所以像传记电影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每一个重要节点都太戏剧化了。
我突然有股冲动,我想给自己拍个电影,这要是不大卖,我就不姓白。
说到做到,我打开录像,把摄像头对准了比我高半头的这个男生。
“你要录像吗?”他突然不自在起来。
“经纪公司的老板不应该很熟悉镜头吗?”看着他微红的耳朵,我突然笑了:“第一次在国外和同胞过春节,我一定要纪念一下。”
他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但我依旧厚着脸皮把镜头对上了他。
我得以透过60倍变焦的屏幕,来欣赏郁凛名扬一高的美貌。他的眼睫毛很长,鼻子很挺,眉毛有些锋利,他不笑时,显得很高冷。但不打紧,他经常笑,因此他的唇型天然的契合这张脸。但我最喜欢的是这双会变粉色的耳朵。我喜欢粉色。
“你‘福’拿倒了。”我提醒他。
闻言,他转了个圈,正欲往上贴。转头对我露出那种高中大男生才会露出的无奈表情,笑我:“‘福’本来就是倒的。”
恶作剧成功,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竟然客气的问他要不要吃饺子。
还记得前几天的猪肉大葱面片汤吗,没错,我还剩几个没煮完。
“好。”郁凛可太会得寸进尺了。
现在我知道保持好心情对癌症治疗有多么重要了。因为我现在头也不重了,脚也不轻了,就连鼻子都通了,而且我又闻到了他的牛油果味儿。
我给自己的厨艺一直打79.9999999……分,称不上优秀,但绝对够格。当然,这只是自评分。
“好吃吗?”我问他。
“好吃。”他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很是真诚的称赞。
他在说谎,不过我没戳穿,因为我今天很开心。
“抱歉,我这里没接待过客人,所以只有一双筷子,一副刀叉。”我看着手里小巧可人的粉色筷子,更加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他说着,不动声色的往纸巾上吐了颗葱。
凉风顺着阳台窗户吹过,刺的我脊椎骨疼。因为生病,就连痛觉都迟缓了。等我反应过来,窗户已经关上了。
“你生病了,就不要吹风了。”他说。
我想,他可太体贴了,像我这样的女孩,配不上他。